最后一点金色的星屑消散在南极凛冽的寒风中。
那把由龙国气运凝聚、斩灭了百万魔军的天子之剑，终究还是完成了它的使命，彻底崩碎归于虚无。
世界安静得有些过分。
刚才还充斥着咆哮、嘶吼、剑气破空声的天地，此刻只剩下风吹过冰棱的呼啸声。
藏锋站在那里，身形微微晃了一晃。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虎口处崩裂的伤口正渗出金色的血液，滴答滴答地落在黑色的黑曜石地面上，摔成八瓣。
“呼……呼……”
他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肺部都像是有拉风箱在扯动，火辣辣的疼。
刚才那一招“万剑归宗”，帅是帅炸了，但也确实是把他给掏空了。那是透支了体力和精气神才换来的极致爆发，现在的他，就像是一辆把油门踩进油箱里狂飙了五百公里的跑车，引擎盖都在冒烟。
耳机里，一直叽叽喳喳的墨韵也没了声音。
过了足足半分钟，通讯频道里才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紧接着是墨韵那带着哭腔又透着狂喜的尖叫：
“啊啊啊！小师弟！你……你简直不是人！”
“那是百万魔军啊！整整一百万！就算是拿杀虫剂喷也得喷三天三夜吧？你一剑就给清场了？”
“你知不知道现在的网络已经瘫痪了？刚才那一瞬间的数据流量直接把我的服务器都给干烧了！全世界都在喊你的名字！”
藏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有些苍白的笑容。他伸手在虚空中抓了一把，像是要抓住些什么，却只抓到了一手冷风。
“五师姐，你要是再喊大声点，我没被累死，先被你震聋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根只剩下棍儿的棒棒糖，随手扔掉，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天空那个巨大的黑洞。
“而且……别高兴得太早。”
“那帮虫子虽然烦人，但终究只是炮灰。”
“真正的大麻烦……才刚起床呢。”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
天空中那个原本平静下来的巨大黑洞，突然诡异地蠕动了一下。
就像是一只正在进食的巨兽喉咙，猛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咚。”
一声沉闷的心跳声，毫无征兆地在每一个人的心头炸响。
不是耳朵听到的，是灵魂感觉到的。
这一声心跳，让南极大陆数万年的冰盖裂开了无数道缝隙，让远在万里之外的海平面瞬间下降了三米，让全球几十亿人的心脏同时停跳了半拍。
紧接着，一只手，从黑洞里伸了出来。
那不是怪物的爪子，也没有覆盖着鳞片或者触手。
那是一只看起来非常……完美的手。
修长、苍白、骨节分明，甚至带着一种病态的优雅。如果不看它那足以覆盖半个天空的巨大尺寸，这简直就像是一位钢琴家的手。
但这只手刚一出现，藏锋周围刚刚才稳固下来的空间法则，瞬间崩碎！
“咔嚓、咔嚓……”
空间像玻璃一样炸裂，发出一连串密集的脆响。那只手轻轻扣住了黑洞的边缘，然后——
用力一撕！
“嗤啦——！”
那种声音，就像是有人徒手撕开了一块厚重的钢板。
原本直径万里的黑洞，被这双手硬生生地撕扯开来，露出了后面那片充满了混沌、虚无、不可名状的……异界星空！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如同液化的水银，沉甸甸地倾泻而下。
这不是传说之境的威压。
这是……维度的碾压。
藏锋的双膝猛地一弯，“咔吧”一声，脚下的黑曜石地面瞬间塌陷了半米。他咬着牙死死挺直脊梁，浑身的骨骼都在这股重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蚂蚁，正面对着一只从天而降的靴子。
“这就是……天魔君主的真身？”
藏锋眯起眼睛，金色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看到了。
在那个被撕裂的维度缺口中，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它没有像分身那样长着七只眼睛、八条腿的怪异模样。它看起来……竟然像个人。
一个穿着一身繁复华丽的暗紫色长袍，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眉心镶嵌着一颗黑色菱形晶体的……“人”。
如果忽略它身后那对遮天蔽日、由无数星辰残骸组成的黑色羽翼，以及它脚下踩着的那条由无数冤魂汇聚而成的星河，它简直就像是一个降临凡间的贵族。
“好久……没有闻到这么清新的空气了。”
天魔君主站在云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种陶醉的表情。它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响彻在地球的每一个角落。
“虽然法则残缺，灵气稀薄，但这股生命的味道……真是久违的甜美。”
它低下头，那一双如同黑洞般深邃的眸子，穿透了云层，穿透了风雪，精准地落在了藏锋的身上。
或者说，是落在了藏锋身后的那对父母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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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战，婉清。”
天魔君主嘴角勾起一抹优雅的微笑，像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老友。
“二十年了，这就是你们为我准备的‘惊喜’吗？”
它的目光扫过藏锋，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赏，但更多的，是那种高高在上的蔑视。
“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儿？”
藏锋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
被这个家伙盯着，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爬过了脊背，那种阴冷粘腻的感觉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但他没有退缩。
他伸手，从虚空中再次抓出一把灵气凝聚的长剑，虽然不如天子之剑强横，但也聊胜于无。
剑尖上扬，直指苍穹。
“婴儿？”
藏锋冷笑一声，声音透过法则的震动，硬生生顶着那股威压传了上去。
“老东西，你是不是在那边把脑子给打坏了？”
“刚才那是谁的分身，被我像杀鸡一样剁了？”
“怎么，打了小的，老的出来找场子了？”
全球直播间里，无数观众听得心惊肉跳。
这可是真正的神仙打架啊！面对这种看一眼都会做噩梦的存在，这位“藏神”竟然还敢这么嘴炮？
这心理素质，简直是碳基生物的天花板！
天魔君主并没有生气。
到了它这个层次，情绪早已不是那种廉价的易爆品。它只是轻轻弹了弹手指，像是要弹去身上沾染的尘埃。
“分身？”
它轻笑着摇了摇头。
“那不过是我随手捏的一个玩具，用来探路的石子罢了。”
“你踩碎了一颗石子，就觉得自己能搬动泰山了吗？”
“无知，有时候也是一种幸福。”
话音未落。
它对着藏锋，轻轻伸出食指，往下一点。
“跪下。”
轰隆隆——！
整个南极大陆的地壳板块，在这一指之下，齐齐发出断裂的巨响。
藏锋只觉得头顶的天空仿佛塌了下来。那不是形容词，是真的塌了。
方圆千里的空间法则被这一指硬生生压缩成了实体，像一座看不见的须弥山，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双肩上！
“噗！”
藏锋一口金色的鲜血喷了出来。
他刚刚凝聚出来的灵气长剑瞬间崩碎成粉末。他的双腿剧烈颤抖，膝盖以下的骨头甚至发出了即将断裂的脆响。
那种力量太强了。
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如果说传说之境是掌控法则，那这个家伙……就是在随意篡改法则。
它说重力是一万倍，那就是一万倍！
“小师弟！”
耳机里传来墨韵撕心裂肺的尖叫，“它的能量读数已经爆表了！无法计算！完全无法计算！快跑啊！这根本打不了！”
跑？
藏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看着眼前那逐渐模糊的视野。
身后就是父母。
往哪跑？
“给我……起！”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体内那原本已经枯竭的龙家血脉，在这一刻被他压榨到了极限，甚至开始燃烧本源！
金色的火焰再次从他身上腾起，硬生生地顶住了那股下压的恐怖力量！
他的膝盖虽然弯曲，但始终没有触地！
“嗯？”
天魔君主挑了挑眉，眼中露出一丝诧异。
“居然能扛住我的一指之威？”
“先天道龙体，果然名不虚传。”
“可惜……”
它叹了口气，眼神中带着一丝遗憾。
“你太弱了。”
“你对力量一无所知。”
它缓缓抬起手掌，掌心之中，一颗漆黑的微型黑洞正在飞速旋转，吞噬着周围所有的光线。
“既然你不肯跪，那就……躺下吧。”
眼看着那一掌就要落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藏锋身后的金色光茧中，突然传出了一道极其微弱，却异常坚定的神念波动。
“锋儿……不要硬抗！”
是父亲龙战的声音！
“那是‘虚空大崩灭’！它是要直接抹除你所在的这片空间！”
“快！用龙心玉！激发归墟大阵的最后一道杀招！”
龙战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印在藏锋的脑海里。
“阵眼在你脚下三寸！那是师父当年留下的‘后手’！”
“不要管我们！快！”
脚下三寸？
藏锋猛地低头。
在他那双已经陷进地面的脚下，那块黑曜石的最中心，果然有一处极其隐晦的凹槽。如果不是现在地面崩裂，根本发现不了。
那是……
来不及多想了。
天魔君主的手掌已经压了下来，那种毁天灭地的气息，让藏锋感觉自己的皮肤都在寸寸龟裂。
“拼了！”
藏锋猛地将胸口的龙心玉扯了下来。
那块一直温暖着他的玉佩，此刻仿佛感应到了宿命的召唤，爆发出刺眼到无法直视的光芒。
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将龙心玉狠狠地拍进了脚下的凹槽里。
“老头子！你可千万别坑我啊！”
“咔嚓！”
龙心玉严丝合缝地嵌入了凹槽。
下一秒。
时间静止了。
真的静止了。
天空中那只落下的巨大手掌停在了半空。
崩裂的冰川碎片悬浮在空中。
就连天魔君主那嘲弄的笑容，也凝固在了脸上。
一道无法形容的气息，从地底深处缓缓苏醒。
那不是力量。
那是一道……剑意。
一道跨越了二十年岁月，依然锋利得足以斩断轮回的……剑意！
“嗡——”
一声清越的剑鸣，从地下传出。
紧接着，整个南极大陆的地下，亮起了无数道繁复的阵纹。这些阵纹不再是之前的金色，而是……一种古朴的沧桑的青色。
那是——逍遥子的气息！
“什么？”
天魔君主那张万年不变的淡定脸庞，终于变了。
它死死盯着下方亮起的青光，眼中的瞳孔剧烈收缩，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它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恐惧。
“这股气息……是那个老不死的？”
“他竟然……把那把剑留在了这里？”
还没等它反应过来。
一道青色的光柱，直接冲破了它设下的空间封锁，冲破了它那只遮天蔽日的大手直冲云霄！
光柱之中，一柄看起来普普通通，就像是路边随处可见的青铜古剑缓缓升起。
它没有惊人的威压。
也没有璀璨的光芒。
但它出现的那一刻，天魔君主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怪叫一声身后的黑色羽翼猛地一扇，整个人瞬间暴退了三千里。
“那是……什么剑？”
全球直播间里，所有人都看傻了。
一把看起来锈迹斑斑的破剑，竟然把那个不可一世的魔王吓退了？
藏锋也愣住了。
他看着那把悬浮在自己面前的青铜剑。
剑身上，刻着两个古篆小字。
虽然他不认识那种文字，但在看到的一瞬间，他就读懂了那两个字的意思。
【逍遥】。
“好家伙……”
藏锋忍不住咧开满是鲜血的嘴，笑了。
“师父，您老人家藏得够深啊。”
“合着您不仅给我留了棺材板，还给我留了把……手术刀？”
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握住了那把剑的剑柄。
轰！
一股暖流顺着剑柄涌入他的体内，瞬间抚平了他所有的伤痛，填满了他枯竭的经脉。
更重要的是，一种全新的、玄妙的感悟涌上心头。
那是……超越了传说之境，触摸到了“道”的真谛！
藏锋抬起头，看向远处那个一脸惊疑不定的天魔君主。
此刻的他，虽然衣衫褴褛虽然满身血污。
但他握剑的手，稳如磐石。
“跑什么？”
藏锋挽了个剑花，剑尖遥指天魔君主，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几分挑衅。
“刚才不是挺狂吗？”
“来，再指我一下试试？”
“看看是你的手指硬，还是我师父的剑……更利！”
天魔君主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它死死盯着那把剑，又看了看气势大变的藏锋，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
“逍遥剑……人剑合一……”
“好好好！没想到那个老东西飞升之前，还留了这么一手！”
“但你以为凭一把破剑，就能拦得住本座吗？”
“拦不拦得住，试试不就知道了？”
藏锋深吸一口气，双手持剑，摆出了一个最基础的起手式。
那是逍遥子教他的第一招剑法。
名字很土，叫——
“平乱”。
“今日，我便代师父，平了你这乱世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