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隔壁间审讯室里,气氛又是截然不同。
丁文彬戴着手铐,坐在审讯椅上。
不管办案人员问他什么,金条来源、转移过程、还是背后主使者,他都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问急了还主动给办案人员甩去个不屑的白眼。
“丁文彬,你不要以为不说话就能蒙混过关!”办案人员急了,一把将现场打捞照片和物证清单,拍在他面前:
“从你冲入吴江的雪佛兰轿车里,以及后续江面打捞,我们总计查获322根金条,现金982万元。”
“证据确凿,即便你想抵赖、也是没有任何用的。”
322根金条。
丁文彬瞳孔剧烈收缩,随即扫了眼照片和清单上的数字——确定确实是322根金条,没有念错。
他先是一愣,接着马上反应过来。
找到的是322根……而不是900多根。
中间少了整整600多根!。
不管这600多根金条是沉在了吴江淤泥里没找出来,还是在打捞、转运、清点的环节中“损耗”掉了,都将与他丁文彬无关,也与刘新建无关。
帐面价值从两个多亿腰斩至了六千多万,意味着需要“解释”和“溯源”的非法财产亦是大幅缩减了。
这样的话即使后面这笔财产依然被回溯到刘新建头上,消失掉的那一大半案值,也能为刘新建减轻不少的麻烦。
他对刘新建的“报答”,也总算是没有白费。
丁文彬不由眼睛眯起,心中大感惬意。
办案人员捕捉到了他表情的细微变化,疑惑顿生,追问:“丁文彬,看到这些证据,你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丁文彬瞟了他一眼,不置可否道:“既然你们都查‘清楚’了,还来问我干什么?”
办案人员不为所动:“好,那我再问你。以你个人的身份和履历,还弄不到这么多的现金和金条。这钱是不是刘市长有关系?又或者,你还知道刘市长的哪些秘密。”
“巨额财产来历不明这个罪名你担不起,我劝你最好还是实话实说。”
丁文彬靠在椅子后背上,轻轻一笑:“我就是一司机,我们市长有什么秘密,又怎么会告诉我呢?”
办案人员表情凝重,再问:“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丁文彬长吁一口气,表情里带着玩味和坚决:“我既不知道,也不想说。”
“你……真有你的!”办案人员无奈,只能招手,示意暂停:
“先带下去吧。从别的角度入手,查他的家人关系、资金往来,看有没能和刘新建扯上关系的。另外,加大力度审讯苏晓雯,她那边应该更容易突破。”办案人员低声对同事说道。
丁文彬被带离审讯室时,背脊依然挺直,但心底却因为“322”这个数字而甚感宽慰。
吕州。
成华大道上,一辆黑色奥迪a6正漫无目的地低速行驶。
后排座上的是一位年约四十的端庄女性,穿着身剪裁精良的米色羊绒套装,长发一丝不乱地挽起,身上有种京城世家熏陶出的从容气度。
只是此刻,她的眉眼间却笼着一层担忧和愧疚。
刘新建坐在她旁边,耷拉着脑袋,眼袋浮肿,与赵小惠的精致得体形成了鲜明对比。
“新建啊,这次的事情,怕是没那么轻易能够了结了。”赵小惠率先打破沉默,幽幽说道:“老爷子那边已经放低姿态去找高育良求情,只是结果可以说是非常糟糕。”
刘新建搓了把脸,苦笑:“二姐,这个我大致能够猜到了。不瞒您说,私底下我去京州找过祁同伟,本来想着私底下吃顿饭,拉拉旧关系。可惜人家没同意,只答应在办公室见我。”
“这份态度……”
“不用说也知道这里面肯定是高育良的示意。”
接着刘新建撇了下鼻子,言语郑重:“不过二姐放心,赵家的恩情,我刘新建认一辈子!真到了那一步……也用不着老爷子费心,我自己就会把事情了解,绝不会牵累赵家!”
赵小惠从见面起就在留意他的神情、语气。
此刻看他眼神虽然颓丧,但这番话却说得很硬气,并无作假之态。
她心中稍安,伸手拍了拍刘新建的肩膀:“不过你也别太担心。赵家在汉东经营多年,虽然在顶层的力量上出现断层,但还是有一定行动能力的。”
继而赵小惠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说:“得到可靠线报。纪委从苏晓雯的锦绣江南住处,搜出了价值大概一千万左右的金条和现金。另外丁文彬开车冲江,打捞上来有三百多根金条,案值大约六千多万。”
“所以只要能保证丁文彬不把你交代出来、苏晓雯那边不乱攀咬,那么就应该能够免于刑事处罚,甚至连籍和职务级别,都有希望能够保住。”
赵小惠的此番说辞并不单纯是为了稳住刘新建,事实上也是有很大可行性的。
只要丁文彬把6000万案值担下,那么刘新建明面上的问题就只有生活作风问题和两千多万的财产来源不明(现金金条一千多万,房产加车子等物品也值一千多万),到时他避重就轻,说是拿汉东油气的闲置公款放贷、投资、赚的,他们还能深查不成?
……
六千万?!
听到这两个数字,刘新建却是心里猛的一颤,这和丁文彬跟自己通报的出入实在是太大了。
当然他也不会怀疑丁文彬隐没什么的。
毕竟丁文彬出事,距离他当晚离开小区总共也就两三个小时,这点时间根本不足以让丁文彬转移财产,结果只有一个可能——!!!
赵小惠看到刘新建的惊讶,只当是其察觉出希望后的惊喜,稍适停顿后又继续说:
“所以,现在的关键是这两个人,你有没有把握能让他们不会乱说话,又或者,需不需要我们帮你安排一下的。”
“毕竟现在,不是攀恋旧情的时候。”
说完后,赵小惠目光平静地落在刘新建脸上,等着他答案。
“安排”二字,其蕴含意思再明白不过——这两人你信不信得过?如果被人突破了后果你能不能承受住?是否需要一些“非常规”手段,让他们永远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