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砚石一路笑就没停过,最后还是陈琰青看不过去,将豆汤饭和醉香楼擦肩而过的事从头到尾说了出去。
顾城渊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唇角也翘了起来。
是挺好笑的。
苏池晏难得克己朴素一回,结果还不如不克。
不过最好笑的事情是几个人笑了一路,最后还是去了醉香楼。
苏池晏倒是大方,说他要做东,瞧着两眼放光的血溅白佑欲言又止,最后被顾城渊给拦下,说是苏池晏难得请客,一顿饭钱对于一个峰主来说还算不上什么大事。
于是便有了苏池晏对着那长得惊人的账单直瞪眼的一幕。
但请人回去总要拿出点诚意来,一阵心疼之后,苏峰主只能含泪默默将银子给付了。
最后的最后,赢家莫过于醉香楼,今日赚了个大的,直接提前了一个时辰打烊。
……
第二日,天边刚泛起青色,苏池晏便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风风火火地包下最早那趟马车,几乎是“押”着白佑与顾城渊上了车,一路快马加鞭往苍幽山赶。
那架势,生怕晚一步这两人就会长出翅膀飞了似的。
白佑被他这阵仗弄得有些无奈,撩开车帘望着外面飞速倒退的景色,不禁道:“难道在你心里,我就这般不讲信用?”
苏池晏捧着茶杯,慢悠悠啜了一口,抬眼看过来,答道:“我当然是信你的,但是我不信他。”
“……”
被点名的顾城渊掀起眼帘子,里头还有浓郁的睡意,压抑一阵,他啧了一声:“谁稀罕你信?这么早赶回去是有金子捡还是怎的?”
要不是他搭台阶,你的小白现在恐怕都还在犹豫呢,说话一点都不中听。
看他气哄哄的模样,白佑伸手揽过他:“好了,车程还长着,你没睡醒睡就是了。”
此刻外头天色尚暗,晨色微熙,顾城渊确实困倦得厉害,听了白佑的话,他便顺势环住那截柔韧的腰身,将脸埋在他肩侧,重新合上眼,鼻息渐渐均匀。
苏池晏努力忽视对面那过分亲昵的姿态,连灌了几口茶水,才想起什么似的问:“对了,血溅呢?怎么不见了?”
顾城渊闭着眼,声音闷闷地从白佑肩头传来:“塞回剑里了,落了禁咒,没我口令出不来。”
“好吧。”苏池晏小声嘀咕道,“瞧着那么小一个,怎么那么能吃。”
“因为他的真身是饕餮。”
“啊?真的假的?”
顾城渊闷笑两声,不再答话。
白佑瞥一眼肩头那人的侧脸:“……他逗你玩的。”
“……”
未时三刻,两辆车马先后缓缓停于青阶前。
窗外是多年未变的苍翠竹林,风过时沙沙轻响,带着山间特有的清润气息。
白佑放下帘子,缓步下了马车。
顾城渊在外边等他,身边还站着张砚石他们,白佑走过去,望着那绵延而上的石阶,问道:“如今上山,是不是不能用灵台了?”
“按规矩是不可以的。”苏池晏从后面跟上来,接话道,“不过小白你不是有宗主令吗?”
宗主令?
白佑不解道:“我何时有宗主令了?”
张砚石闻言也面露惊讶:“宗主令不在白宗主那里?”
“……”
白佑蹙着眉头想了一会,这一世他不就是个道长,恢复记忆之后也没人把宗主令交给自己,他哪来的宗主令?
正疑惑着,顾城渊靠过来牵住他的手:“宗主令确实在你这里。”
白佑更不解了:“在哪?”
“哥哥不记得了?”顾城渊笑道,“那时你们应该是在锦城,我让苏池晏给你的,你当时还夸我长的好看,很会做吃食。”
“……”
他这么一说,白佑终于想起来了,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宗主令平时也用不着,他这么多年也没刻意寻过。
微微聚集起精神,从乾坤囊里寻出那枚白玉玉佩,仔细一看,的确就是宗主令。
“你胆子也太大了。”白佑道,“你把这样重要的东西交于那时的我,也不怕我将它弄丢了。”
顾城渊眉梢一扬:“那时我给的东西,哥哥只会好好收起来,不会丢。”
“……”
“哎呀好了。”苏池晏打断他们,“还走不走啦?”
白佑松开顾城渊的手,拿着宗主令走到右侧青阶前的石柱旁,淡蓝灵流注入宗主令,将白玉映成了蓝玉,见状,他又将手放在了石柱上,灵纹亮起,一阵轻微响动后,上面赫然出现了一个方形凹槽。
白佑将宗主令嵌进去,灵流顿时点亮青阶旁的灵道,灵台赫然悬浮在上方。
“走吧。”
众人纷纷跃上灵台。
白佑又将宗主令取出来,借着顾城渊的手,翻身跃了上去。
飘渺钟声从山顶响起,灵台缓缓而行。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几人就到达了苍幽山门匾处。
到了这个地方,苏池晏才彻底放下心来,拍了拍手道:“膳堂还有一会才开呢,你们看看先去哪里歇一会?”
这个问题有些微妙,白佑下意识朝陈琰青看去。
如今各峰皆有新主,望月阁历来是江陵峰峰主的居所,他们此刻的身份是“客”,住哪儿倒成了需斟酌的事。
正想着不如就去客殿歇着,陈琰青却先一步道:“望月阁……一直空着,白宗主回去看看吧。”
“……”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不动望月阁?
他记着当年沈墨寒病逝以后,也没这么忌讳。
“其实你们也用不着这样。”白佑颇为无奈地道,“这望月阁又不是我建的,我既然走了,你们按着规矩来便是。”
陈琰青微微敛着眼睫,没有接话,只是那沉默的姿态里却自有坚持。
瞧着他那副模样,顾城渊懒洋洋地开口了:“陈峰主也是一番好意,我们是客,得听主人家安排。”
他没有白佑想的那么多,陈琰青不动望月阁对他而言是好事,他才不想白佑住的屋阁里住上别人,所以不等白佑再开口,他就揽着人朝江陵峰的方向走去:“走吧哥哥,顺便看看院里我们种的那几株山茶,也不知道有没有山谷里开的旺。”
“……现在这个时候,哪有山茶开着?”
……想来也是,于是顾城渊又改了口。
“那就去瞧瞧师尊的那把古琴,紧紧弦还能弹首玉茗赋给我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