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卫国闪进空间，来到古井边坐下。
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他闭目凝神，将方才干涉主世界引发的杂念一一梳理。
虽然不知此举是好是坏，但他心中并无悔意。
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信息爆炸的时代，让他见过太多比修士之争更残酷的历史。
阿美殖民时期的屠杀，资本膨胀下的剥削，国与国之间永不熄灭的战火……
与那些相比，修真界的弱肉强食，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丛林法则罢了。
想到此处，心头那一丝浮躁渐渐沉淀。
他深吸一口灵气，将心神彻底沉入识海。
继续运行太上观想法。
刚一入定，黄卫国便感到神魂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脱离肉身，不断向上攀升。
四周不再是法则空间，而是无边无垠的宇宙，在眼前铺展开来。
这是真正的“无垠”。
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转，只有一片混沌般的深黑，仿佛万物未生之前的原始虚空。
而在这片虚空之中，无数巨大的星体寂静悬浮，它们并非闪耀的星辰，而是早已死去的星球。
表面坑洼斑驳无光无热，如同被抽干生命的巨人遗骸，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漂流、旋转。
一颗灰白色的死星从他身侧掠过，近得能看清上面纵横交错的峡谷，深不见底，宛如大地的伤痕。
远处，更多星球残骸组成了一条寂静的长河，绵延至视野尽头，沉默地诉说着宇宙尺度下的消亡。
死寂，绝对的死寂。
没有风，没有声音，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模糊。
黄卫国感到自己的神魂，在这片虚空之中微小如尘，仿佛下一刻就会被这片混沌吞噬同化。
成为另一颗寂静死星的一部分。
这便是太上观想法，神魂足够强大后，所能触及的“太虚之境”么？
虽有记载，却从未描述得如此真切，如此的宏伟与荒凉。
就在他心神为之所夺之际。
极遥远的虚空深处，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两点暗红。
那红光起初微弱如烬，随即骤然膨胀，化作两只巨大无比的眼眸。
眼眸之下，混沌之气剧烈翻滚，凝聚成一尊顶天立地的庞大虚影。
它并非实体，轮廓时而清淅如古神，头生双角背展巨翼，时而溃散如魔雾，扭曲翻腾，散发出毁灭与混乱的极致气息。
“这是神魔虚影么？”
黄卫国神魂不由得这么想道。
它仅仅只是存在，便让这片死寂的虚空开始震颤。
无形的压迫感如亿万钧山岳，隔着难以计数的距离轰然降临。
神魂剧烈战栗，几乎要在瞬间崩散，那是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是蝼蚁直面苍龙时的本能恐惧。
“退！”
黄卫国心中警铃大作，立刻想要切断观想回归肉身。
然而念头刚起，便如石沉大海。
往日如臂使指的神魂联系，此刻竟完全中断！他仿佛被彻底困在了这片太虚幻境之中，进退不得。
不对……这不是寻常的观想深入！
黄卫国猛然清明，元婴大圆满在即这恐怕是心魔劫！
而是趁他干扰主世界，心生模棱两可之时已经入侵。
那神魔虚影，正是他自身业障、执念、乃至潜伏恐惧所化的心魔显形。
“吼——！”
无声的咆哮在神魂层面炸开。
那尊神魔虚影一步跨出，便似跨越了星海，庞大的阴影瞬间将黄卫国笼罩。
暗红的眼眸中，倒映出无数破碎的画面，前世碌碌无为的挣扎，今生修真路上的杀伐。
甚至还有辆迎面撞来的大运卡车。
干对未知后果的隐忧，一切细微的情绪波动，此刻都被无限放大，成为心魔入侵的裂隙。
冰冷、暴戾、充满诱惑的意念，如亿万根毒针，刺向黄卫国的神魂内核。
飘渺的声音传来。
“道心坚定？不过自欺欺人！”
“插手因果，业力缠身，你与那些屠戮众生者，有何本质不同？”
“求什么长生？证什么大道？混沌终将吞噬一切，星辰尚且死去，尔等微末蜉蝣，挣扎何益？”
“放弃吧……融入这片虚无，再无烦恼……”
幻象随之袭来，他看见自己修炼走火入魔，肉身崩毁；看见在意之人因他之故惨遭横祸。
看见所守护的道心彻底崩塌……每一种幻象都直指内心最深的隐忧，疯狂冲击着他的道心。
神魂传来被撕裂般的剧痛，意识开始模糊，仿佛真的要消散在这片心魔构筑的混沌宇宙中。
就在即将沉沦的刹那。
黄卫国神魂深处，一道功德之光骤然亮起。
那是历经几个位面的功德之轮，斩亡灵度阴魂，灭妖僧，传大道……
“我心由我，岂容外魔干扰！”
无声的怒喝自神魂内核爆发。
功德之光轰然扩散，化作一道巍然屹立的虚影，虽不及神魔之躯庞大，却凝实无比。
轮廓与黄卫国一般无二，通体流转着纯净的清源之辉。
太上观想法自发运转，神识之力不再散乱，而是高度凝聚，化作一柄无形无质却锋锐无匹的“心剑”。
“斩！”
心剑挥出，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最纯粹的神魂之力与意志的碰撞。
袭来的魔念幻象如雪遇到朝阳，纷纷溃散。
那庞大的神魔虚影发出怒啸，暗红眼眸中射出毁灭性的精神冲击，同时挥舞着由混沌气凝聚的巨爪，狠狠抓来。
黄卫国神魂所化的虚影毫不退缩，心剑纵横，将一道道精神冲击斩灭。
在这纯粹的精神层面，技巧与法力皆成虚妄，比拼的是神魂的本质强度、是道心的坚固程度。
是对自我认知的绝对确信。
巨爪临身，他竟不闪不避，神魂虚影光芒大盛反向一拳轰出。
“我之道，非是漠然无情，亦非滥施仁慈，有所为，有所不为，但求无愧于心。”
“道心通明，外魔岂能侵？”
拳锋与魔爪对撞没有声音，却有无形的波纹荡开，震得附近几颗死星微微偏移了轨迹。
神魔虚影剧震，庞大的身躯竟被这一拳打得向后仰去，构成身躯的混沌之气一阵紊乱。
黄卫国得势不让，神魂虚影步步向前，心剑挥洒，每一击都斩在神魔虚影力量流转的关键节点。
他不再被那些幻象和魔音所扰，眼神清澈坚定将前世今生的阅历、感悟，化为最稳固的道基。
“资本贪婪，修士冷漠，皆是人欲之恶在不同世界的映照，我所求者，非是成为凌驾众生的唯一。”
“而是在这丛林之中，守住一线良知，争得一方自在，此念，便是我的道标！”
话音落，心剑光芒暴涨，化作一道横贯虚空的璀灿长虹，直刺神魔虚影眉心那两点暗红！
“嗤——！”
仿佛烧红的铁块落入冰雪。
神魔虚影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咆哮，庞大的身躯从眉心开始，出现无数裂痕，暗红光芒迅速黯淡。
下一刻整个虚影轰然崩散，重新化为无序的混沌之气，缓缓融入四周的无垠虚空，再无异状。
压迫感如潮水般退去。
那两颗曾经凝视他的“死星”，依旧在远处静静悬浮。
混沌宇宙恢复了它亘古的死寂与宏大，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神魂之战从未发生。
黄卫国的神魂虚影静静立在虚空，光芒逐渐内敛，变得更加凝实，隐隐有宝相庄严之感。
一股明悟涌上心头：心魔已过，元婴心魔这一劫有惊无险。
他不再停留心念微动。
这一次与肉体联系顺畅恢复。
神魂如飞鸟投林，瞬间跨越无尽虚界，回归古井边的肉身。
双眼睁开眸中神光清澈深邃，更胜往昔。
身上气息圆融通透，再无一丝滞涩。
黄卫国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嘴角泛起一丝淡然笑意。
修真之路当真是如履薄冰。
以前顺风顺水习惯了。
如果不是逆天机遇，
他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一粒浮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