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茂推着自行车,步履跟跄地回到大院。
整个人象被抽去了魂魄。
脸上的愁苦浓得化不开。
他刚拉下脸去娄家接娄晓娥,却扑了个空。
一家子人,连同所有痕迹,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不甘心,弓着身子扒在娄家小洋楼的门缝上往里瞧。
只一眼,心里便“咯噔”往下沉
屋里空荡荡的,家具全没了,连门锁都换了新的。
人走了,东西搬空了,连声招呼都没给他留。
许大茂僵在那儿,浑身发麻,仿佛连风都能把他吹散架。
许多不好的念头涌上心头,在宣传科工作虽然是个放电影的,但很多苗头他也能知道个大差不差。
不然也不会酒后和娄晓娥吵架。
前院,阎埠贵正蹲在门口摆弄他那辆旧自行车。
一抬头,瞧见许大茂这副模样,眼里掠过一丝探究。
“大茂,这是咋了?魂不守舍的。”
他凑近两步,压低声音,“跟你说个事儿,棒梗放回来了。”
说完,目光便盯在许大茂脸上,象在观察他的反应。
许大茂眼皮都没力气抬,声音干巴巴的:
“三大爷,您说……我老丈人是不是出事了?家里一个人影都没,家具搬得一干二净……”
阎埠贵一惊:“这话可不能乱说!娄董事对社会有贡献,哪能说抓就抓?你真亲眼看见了?”
许大茂眼睛泛红,长长叹了口气:
“我刚从那儿回来……全完了,屋里空得跟鬼屋似的。”
“婚还没离呢,搬家连个信儿都不给,不是被抓……还能是啥?”
“哎,真特么的作孽。”
阎埠贵一时语塞,皱起眉头愣在那儿。
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大茂却已推着车往后院挪去,脚步虚浮,背影有点萧索的味道。
他心里发慌,一阵阵发冷。
在宣传科看过的那些报纸、那些关于时下的文章,此刻全涌了上来。
心里更加堵得慌。
老丈人要是真被打成黑五类,这婚还没离,自己的前途……
怕是彻底完了。
李怀德那边好不容易搭上的线,再加之一条小黄鱼都白费了。
之前敢那样怼易中海,那是知道老易今后根本不可能翻身。
成分两个字真能压死人。
明天得赶紧下乡找老头子商量,这院里的人……他太清楚了,不落井下石就算厚道,哪能真指望他们出主意。
中院,棒梗蹲在门坎边,盯着天边最后一抹残阳发呆。
那双小眼睛里烧着不甘和怨恨,
自从醒来,发现妈真跟傻柱结了婚,他就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打小就没瞧得起傻柱,还想当他爹做梦去吧。
要是奶奶没坐牢,他们敢这样吗?
傻柱正在煤炉前颠勺,锅铲碰着铁锅哐当作响。
秦淮茹坐在一旁纳鞋底,那姿势,那神情,竟有几分从前贾张氏的模样。
她抬眼瞥向门口的棒梗,心里一阵发紧,这孩子真不省心啊。
恰在这时,正看见许大茂推车经过。
棒梗像被惊醒似的,扭头就钻进里屋。
可许大茂压根从始至终,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
秦淮茹轻声对傻柱说:
“柱子,许大茂回来了……怎么悄没声儿的?这不象他啊。”
傻柱瞅了一眼里屋的棒梗,满不在乎:
“不就一只鸡嘛,他要是来闹,赔他五块钱得了,不来更好。”
秦淮茹有点心疼钱,却也松了口气。
她又想起什么,压低声音:
“黄卫国那对象……听说是个干部,连王主任都对她客客气气的,来头不小。”
“卫国这是攀上高枝了。”
“咱们家……是不是也该和他缓和缓和?你跟他其实也没太大过节,是吧?”
傻柱没立刻接话,目光落在秦淮茹微隆的肚子上,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想反驳,可晚上见到的那一幕,还有从前那些邪门的事儿,多多少少都和黄卫国家沾边。
从前自己光棍一条,天不怕地不怕,可现在……
他闷闷的“恩”了一声:“再说吧。”
后院,黄家屋里透着暖光。
两人对坐吃饭,桌上一盘红烧鲤鱼,一盆鲫鱼豆腐汤,热气袅袅。
鱼是黄卫国阳神出窍弄回来的,鲜活干净,人间烟火与神通之妙相配合,让普通的饭菜变成了家常。
李婉茹舀了一勺奶白的鱼汤,轻轻吹气,喝下后眉眼舒展。
她抬眼看向黄卫国,声音温软:
“卫国,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调来这边工作吗?”
顿了顿,又笑,“不过你手艺还是这么好,汤真鲜。”
黄卫国笑了笑,眼神了然: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何必样样追问,你觉得是对的,就大胆的去做,我总归是支持你的。”
李婉婷心头一暖。
这一年多,从最初带着任务接近他,到后来真心相待,点点滴滴好象还在昨天。
她放下勺子,轻声说道:
“聋老太走了一年了……你和她同住后院,觉不觉得,她有点象被吓死的?”
“以前这些怪事翻阅时,我都不敢信,真的说不清道不明,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一年怪事频发。”
“这几天我仔细调文档查阅,发现她解放前的记录很模糊,籍贯不详,有无丈夫也不清楚,象是被人销毁过。”
“可能她根本不是什么拥军家属……只是人已不在,无从查起了。”
黄卫国淡淡一笑:
“虽然后院住着,从小到大和她说话,掰手指都数得过来。”
“我小时候少言少语,算是有点木纳吧。”
“她总说给红军送过鞋,可我从来不信,一个小脚老太太,走几十里山路?听着就不真。”
“再者说了人死灯灭,再去查她的底细也没那个必要,是不是吓死的不好说,但累死的是肯定的。”
“一个八十岁小脚老太婆跑几条街,听起来就有点离谱。”
他夹了块鱼,放进林婉茹碗里。
林婉茹听后嫣然一笑,仿佛百花盛开。
“确实够离谱的。”
窗外夜色渐沉,院里偶有风声过耳。
仿佛旧日暗影,
一抹残月悄悄探出了头,
注视着千年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