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废物!智障!狗屎!蠹虫!连这么简单的童子试都考不明白!要没有你爹娘花钱你们今天能坐在这里?除了家里有点臭钱你们还有什么?脑袋长在脖子上是显你们个高?”
点完了最后一个名字,秦夫子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清了清嗓子继续开骂。
“乙榜这些人,你们自己不知道什么叫羞耻吗?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所有乙榜的学生,在我眼里都不是学生,连人都不够资格!就是长成人样的畜生!”
“这里是县塾内院,不是供你们玩乐的地方!从今天起所有收拾打扫的苦活累活都交给你们来做,不想做的回家找爹妈哭去,明天可以不来!以后也永远都不用再来!”
秦夫子声如洪钟,震得房梁微微颤动。
“都给我坐好了,一炷香之后正式开课!”
秦夫子转身出门,教室里所有学生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太特么的吓人了。
胡彩衣瘪着嘴,还在一抽一抽的,又不敢哭出声,十分可怜。
唐小雪在旁边安慰她:“你别害怕,他要是敢动手打你,你就还手,我帮你一起揍他!”
然后转头看向李秋辰。
李秋辰无奈道:“你老实听话,用功读书,夫子不会随便责罚你的。”
胡彩衣委屈道:“他说要剥我的皮子做鞋垫!”
“他吓唬你的。”
“我害怕,我想回家!”
“再坚持一会儿,你现在跑回家,就不怕你爹真扒了你的皮?”
“那行吧————”
不只是胡彩衣被吓到,几乎所有的学生都被秦夫子的暴戾吓到了。
从小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们,哪见过这种生猛场面。
开学第一天,秦夫子就用这种粗暴直白的方式,在学生们心中树立起了绝对的权威。
不过出乎李秋辰预料的是,秦夫子本人性格似乎没那么暴力。
刚才是刚才。
真正上课教书的时候,他的脾气就变得特别好,非常有耐心地给学生解释书中的典故,就算学生提出了愚蠢的问题也不会生气。
秦夫子教的是五经。
五经之中,以《法相》、《礼祭》两部最简单易懂。县塾外院,也是从这两部书开始教起。
学完《法相》《礼祭》之后,便是《诗颂》和《历书》,最后才是《归易》。
上午学五经,下午学六史。
教书的王夫子年纪更大一些,看着能有七十多岁,已经是满头白发。
态度十分和蔼,跟秦夫子比起来简直就是个圣人。
王夫子在黑板上写下六部史书的书名。
《洪荒纪》、《人皇纪》、《春秋纪》、《末法纪》、《新元纪》、《国事纪要》
“前面这几部呢,是你们以后要学的东西,我给你们简单地讲一讲,知道大概怎么回事就行了。然后咱们要从最近的《国事纪要》开始讲————”
王夫子脾气好,所以学生们开始壮起胆子举手提问。
“夫子啊,我们什么时候能学修仙啊?”
一马当先提问之人,正是上午被揍成猪头,如今鼻孔还塞着纸团止血的小胖子曾明明。
他只消停了一个上午,下午发现王夫子好象很好欺负,便故态复发。
王夫子眯起眼睛看了看曾明明,忍不住笑道:“你要修仙啊?”
“对啊!”
曾明明理直气壮:“我爹花钱送我进来,就是让我修仙的!”
“那你知道什么是仙吗?”
小孩子都是这样,你问他知不知道奥特曼,他肯定知道,还能分清谁是迪迦谁是赛罗。
你问他奥特曼是什么,他就不一定能回答上来了。
奥特曼不就是奥特曼?
神仙不就是神仙?
曾明明想了半天,给出了一个还算具体的答案:“就是那些长生不死,能在天上飞,使用法宝噼里啪啦打架的人呗?”
王夫子笑道:“妖怪也会飞。”
“我说的是人!”
“妖怪化形之后跟人没有区别,你怎么知道天上飞的那个不是妖怪?”
曾明明懵了。
啊?
这问题太深奥了!
“所以,要读书,要学史。”
王夫子笑眯眯地说道:“世人都说神仙好,可你要问他们神仙是什么,他们多半回答不上来,只知道做了神仙就没有烦恼。”
“求财的人觉得做了神仙就能点石成金,求寿的人觉得做了神仙就能长生不死。归根结底,不过就是为了查找一条捷径满足自己不切实际的愿望。”
“你们,求的又是什么呢?”
曾明明大喊一声:“我要成为宇宙至尊,洪荒霸主!只手遮天,镇压三界!”
王夫子失笑道:“你还是少看点小说吧。”
全场爆笑,曾明明面红耳赤。
“我爹跟我说————县塾里有神功秘籍!”
“对啊!”
王夫子敲了敲黑板:“这不就是吗?”
“真的?”
“老夫今年七十有二,在外院教书二十年,内院教书二十五年,教过的学生数成千上万,有什么必要在开学第一堂课上骗你一个毛头小鬼?”
“我不信!”
曾明明梗着脖子抬杠:“除非你给我露两手看看!”
“喔——!”
同学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起哄。
王夫子笑道:“我听说你小子上午就挨揍了,现在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
“那算什么本事?”
曾明明不屑道:“我花钱雇俩混混揍人不是一样的揍吗?我要看神仙的手段,你就说你有没有吧!”
“神仙的手段?”
王夫子捋着胡子想了想,皱眉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老夫要是真有神仙的手段,你在老夫的课堂上几次三番的出言挑衅,就不怕遭受惩罚吗?”
曾明明愣住了。
他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你是夫子你不应该露两手吗?”
“你是学生,你不听话,不该被夫子管教?”
“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王夫子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对着曾明明轻轻一吹。
刹那间狂风席卷教室,无数笔墨纸砚漫天飞舞。
曾明明啪地一下被拍到教室的后墙上,倒地再无声息。
王夫子叹气道:“你爹又不是神仙,要不然何至于生出这么个傻子来呢?”
他清清嗓子,对其馀学生语重心长地说道:“此乃学堂,是做学问的地方。
学问,学问,一是要学,二是要问。提出问题,是为了查找答案,不是为了胡搅蛮缠。”
“现在,咱们开始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