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板满面红光,言辞恳切。
“小女之前是什么德性,我还能不知道么?若没有公子日夜陪读,言传身教,哪能轮得到她登上甲榜?”
李秋辰的脸都红了。
什么叫日夜陪读,言传身教啊。
我天天陪着她打雪仗,堆雪人,买零食,挖土坑,唐老板您是真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是么?
“老爷不必如此,我本出身贫寒,若是没有老爷出资相助,不知道要在乡下打拼多久才能攒得出这内院的学费。这份恩情,小人都不知该如何报答。”
唐老板一听,连忙摆手:“你现在已经是读书人,千万不要再提那些铜臭之物,免得沾污了文华。以后若有日常花销用度,直接去帐上支取,不必再请示过问。千万不要跟我客气,你若是跟我客气生分,那便是嫌弃我唐某人低劣粗俗————”
李秋辰连说不敢。
唐老板感慨道:“想我唐某人在边荒打拼半生,虽然赚得不少家业,可身下却子嗣单薄,只有一个不成器的女儿,无人继承香火。咱们结识的时日虽短,可我也能看得出来你们刘家是本分人家,你跟你大哥都是品性纯良之人。你若是不介意的话,以后喊我一声叔就行了。”
饼!好大的饼!
好大一张发面饼从天而降。
什么叫无人继承香火啊?什么叫喊你叔就行了?
你品,你细品!
李秋辰心说你家闺女要是再大一点我说不定会考虑考虑。
现在?
她不撒尿和泥追猫狗烤蚂蚱子我就谢天谢地了。
但拒绝肯定是不能太直白地拒绝,毕竟人家是一片好意。
想到这里,李秋辰起身行礼,正色说道:“老爷您的意思我明白,但您的这片爱护之心,我受之有愧。一来这不过是场入学考试,又不是什么正经功名,实在当不得老爷如此看重。二来老爷资助我入学,这份恩情我还没来得及报答,若是不知进退,贪得无厌,传出去唯恐他人耻笑。”
“老爷若真爱护我,那还请您给我几年时间完成学业,日后真要是取得什么成就,再回来给您报喜。在此期间我还是您家中管事,为您料理后院一应琐事,照顾小姐生活起居,以此来报答您的知遇之恩!”
唐老板哪里肯依,两人拉扯半天,最后还是逼着李秋辰喊了一声叔才算完事。
早上李秋辰带着唐小雪去上学,唐老板起得稍晚,宿醉之下头疼欲裂,吃了些白粥咸菜方才稍稍缓解。
一想到自己女儿有了出息,心情自然美好。
不过这份好心情只维持到了看到张芍药的那一刻。
“我听人说东家是做生意的高手,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这眼光和魄力还是欠缺了些。”
唐老板一脸懵逼。
我招你惹你了,为啥要挨骂?
“大姐何出此言啊?”
张芍药斜眼看向唐老板,似笑非笑道:“昨天晚上那么好的机会,东家怎么不把小姐的亲事定下来?莫非是还不清楚县塾内院甲榜前三名的含金量?”
唐老板摊手道:“我倒是有这个意思,不过————”
“小姐年纪尚幼,而且母族身份尊贵,您也不好把话说死,就怕日后没了回旋的馀地?”
张芍药一句话,把唐老板说得面红耳赤。
“罗刹鬼族女尊男卑,鬼母以帐主自称,一帐便是一个部落。东家以后若是继续做边荒的商贸生意,培养小姐日后继承夫人的帐主尊位,那确实不用太着急。”
“要是东家以后不想再去边荒苦寒之地打拼,就想留在云中养老的话————有些话咱们关起门来说,您别不高兴。那罗刹帐主的名头,您觉得在楚地值几钱银子?”
“小姐虽然是个美人坯子,可也要再过几年才能长成身段。小李管事如今就是甲榜前三,三年之后你以为他还能留在您这里不挪窝?”
唐老板如梦方醒。
自己家闺女,三年之后只会变成漂亮的大闺女。
县塾内院甲榜第三名,三年之后是什么?
甲榜第二?
你喝糊涂啦!
嘶————
想明白这茬之后,他有点坐不住了。
昨天本来应该是最好的机会,他当时也意识到了,但想得还没有这么深刻。
如果不是跟朋友在外面喝酒,而是回来跟李秋辰喝,酒喝到位这个事也就不是事了。
倒不是说以后就不能再提这茬,而是过了昨天晚上,今天进了县塾内院。就算李秋辰本人是个傻子,也会有人帮他理解甲榜前三的含金量。
都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哪怕是同样的饼,早一天吃晚一天吃效果都是不一样的。
你说这事闹的!这不赔大发了吗?
唐老板放下碗筷,强忍住捶胸顿足的冲动。
对于商人来说,最伤心之事莫过于本该是自己碗里的肉,就因为自己尤豫不决慢了半拍,被别人一口叼走。
“那这————”
焦急之际,看到张芍药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唐老板福至心灵,连忙请教道:“大姐可是还有什么办法,能把这个事给挽救回来?”
张芍药摇头道:“你们爷们儿之间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好法子?”
唐老板瞬间心领神会:“那妇道人家的法子是什么?”
张芍药笑道:“如唐老板您这般身家的富商,在云中县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远的不说,就那位已经在本地经营了百年皮草生意的胡老板,他的女儿与小姐同龄,您这里有什么条件,是人家给不出来的吗?要说人家给不了的,无非就是情义二字。”
“您对小李管事有提拔之恩,资助之义,这份恩义能栓住小李管事一时,却拴不住他一世。真要想做成这笔买卖的话,还得有情”才行。”
唐老板无奈道:“你说的这些道理我如何不懂,关键我那闺女————她什么尿性你也是知道的呀!”
张芍药笑道:“所以我才问东家是什么想法,您若是不想亏着小姐,那顺其自然便好。慢慢培养感情,以后总会有开花结果的机会。”
唐老板沉吟片刻,试探着问道:“怎么个亏法?肉烂在锅里,还能亏到哪里去?”
张芍药目光流转,凑近前来压低声音说道:“东家久在边荒,跟蛮女相处得多了,想来是不太了解我楚家女子的绕指柔情。”
“有些东西我原是不想教给小姐的,那时候也不知道小李管事还有这般能耐,觉着以您这身家怎么也不至于找不着好女婿————”
“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