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酒肆之后，人员已经被清空。
偌大的门店就空落落的一桌，周边有义从严密守护，杜绝有人旁听。
“这士农工商，规定商籍不能入仕，却还要服徭役，多般交税。”
“岂不闻，古久之时，大商得天下国运万载，其寿之长，尚在诸国之上。”
“若不是周人奇袭，其国运还能继续延续。”
“万三兄，可知为何？”
方羽拉着他坐在桌子上，挥挥手，便有义从端来可口饭菜。
他端起一杯果子酒倾倒，周万三急忙端起酒杯，想要起身接取，却被眼神制止。
“不想方兄有如此见识，万三还真想探寻一二。”
称兄道弟不过都是客套之言，不过周万三还真有些好奇。
方羽这头勇猛老虎，会说出什么惊骇之言。
“哈哈哈。”
“其实很简单！”
“商人每逢数十载或者百年，就会更换国都。”
“国都一换，那些原本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便会失了根基。”
“如此，随族迁移的贵族就不得不依附商皇而存。”
“常言道，风水轮流转，尊卑贵贱岂有天定？”
“每一次迁都，都可看似王朝的一场轮回更始。”
“这天下呀，看似进步，实则一直在退步。
“讲究礼义廉耻的儒术，可曾建立过延续万载的王朝？”
“商虽灭，却不是亡在自身腐朽，而是内部空虚被那周人乘虚而入。”
“而今商人的地位之所以卑贱，皆有儒家打压。”
“纵然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帝王，到了而今亦被儒家思想所惑，失了真知。”
方羽身为穿越者，有自己独特的思维。
他未必比前世那些学者、专家更加博学。
但这不代表，他就没有自己的想法。
古旧的王朝都不过是统治者愚弄万民，哪里有什么高贵可言。
周万三听完之后，沉默片刻。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细细品味。
“方兄此言看似离经叛道，却又是至理名言呐。”
“只是我等商人逐利，无视规则，走私贩卖，囤积粮草，奇货可居，甚至有乘火打劫等行径。”
“不知方兄如何看待？”
咕噜
方羽端起果子酒一饮而尽，啧啧有声，右手接过筷子，夹起一块肉放在嘴里细细嚼咽。
“万三兄弟，觉得农民如何？”
“安分守己，老实本分。”
“此言差矣！”
“乡村之地，举族为宗，蛮横霸道，见强者卑，见弱者欺。”
“为争夺水源，不仅会大打出手，纵然闹出人命也不过等闲。
“那户人家没讨个媳妇，便出钱从人贩子手里买卖，也不知拆了多少丁户的香火。”
“当然，大部分农民都是老实本分，任由地主恶霸欺辱。”
“可也有白日为农，夜里为匪的刁民。”
“凡事皆有两面，不可同日而论。”
方羽身为农民，对于农民的习性也很了解。
人性之恶，岂能被职业所定？
“所以，农民也好，商人也罢，亦或者士人、工匠，不能一概而论。”
“唯有你我相知，愿以利好，皆能获益，这才是真的好。”
方羽的意思也很简单，不管你跟我是什么东西。
只要大家都有好处，能够长久维持下去，那就是好事。
至于你背地里到底是坏的流脓，还是圣贤，没有必要深究。
有道是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便是此理。
“方兄这一席话，惊醒了我。”
周万三感触良多，他自顾自的斟酒，一连饮了三杯。
“我等商贾，虽说富甲天下，可在这偌大神州，不过是无根飘萍。”
“神州诸国，皆歧视我等为贱籍。”
“那些王孙贵族，世家豪门，皆利用我等机变之能，大赚特赚。”
“我等看似风光无限，不过是待宰的肥猪，一旦养熟了，寻个缘由便能将家业全部夺取。”
“其他商人如何行事，我周万三管不着。”
“然，信义二字，是我周万三这辈子都遵守的铁规。”
“无信不商，无义不商。”
“这便是我周万三能够游走神州诸国，成为四海商会大掌柜的原因。”
两人看似讲了一大堆道理，其实就是想说两件事情。
方羽说，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只想跟你做生意。
周万三说，我这个人做生意，最讲信义，请你放心。
“哈哈哈。”
两人相视大笑，这才进入正题。
“瘦猴，清单取来予万三兄弟一观。”
“好的。”
瘦猴在门前等候已久，手上拿着一本厚厚的清单走了进来。
“麻烦兄弟。”
周万三起身客气的接过，随后回返桌位。
“方兄，我这就看看。”
“尽管过目。”
很快，酒肆大厅便传来阵阵翻页之声。
方羽自顾自的斟酒，吃着饭菜，思绪却是转向炎汉朝廷。
特赦名单能否下来？
自己近乎明着造反的行为，是否会遭来大军堵截？
这关乎到朝廷威严，甚至会反着激怒皇帝和世家门阀都有可能。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自己是狼狈逃回玄唐，还是勾结玄唐，真的叛国？
“方兄，这些兵器装备，我四海商会不敢收啊。”
“倒是那些古董、珍品，可以流转到他国黑市贩卖。”
周万三快速看完之后，摇摇头，显然对于这些武器装备，是真不敢明目张胆的购置。
这就相当明摆着告诉炎汉朝廷，我四海商会胆子大，敢公然和造反逆贼合作吗？
有违四海商会中立之道。
方羽眉头一皱，右手夹菜的动作一停，不由问道“那万三兄可有其他法子？”
周万三思虑片刻，俯身过去，低声附耳道“校尉可将物资明着运送到玄唐境内，将兵器装备贩卖与玄唐商贾或者炎汉游商，由他们收购或者回购。”
方羽眼睛一亮，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那就拜托万三兄斡旋一二，希望能够卖个好价钱。”
“方兄放心，这一批军械货量充足，而且炎汉武备一向严苛，所以质量很好。”
“若是操作得当，得利或在两千万钱左右。”
“至于珍品、古董，却不是一时半刻可以贩卖，需要找专门的掌柜鉴定，并有权威的拍卖行担保才能卖出个好价钱。”
“若是方兄急于用钱，倒是可以直接流入黑市，只是价钱往往只有本身的三成左右。”
周万三显然在这方面得心应手，很快就给出了解决方案。
方羽听的连连点头，心中已然有了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