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茂陵县
徐荣接到京兆府命令,率军追击贼寇,连夜过河,顺着踪迹一路奔袭。
等他来到茂陵县,不由神色一震,倒吸一口凉气。
鲜血从城郭一直蔓延到武帝墓前,城中更有滚滚黑烟直冲云霄,无情大火将县衙烧了个精光。
防守炎汉帝王陵墓的五千守军,其防线直接被杀穿,死者不下千人,余下无不瑟瑟发抖,懵了一般,完全丧失了战斗信念。
直至他来到武帝陵前,看着被大火焚烧的帝陵以及那一行血字,才停下脚步。
“老子英雄,儿子孬种。”
附带着还有一杆插在中心墓碑上“干戚”大旗,正面是斧头和盾牌,背面却是一具无头刑天仰天咆哮的“血画”。
不仅如此,他们还将茂林县周边世家大族的公墓匆匆逛了一一遍,只要问清是当朝大臣的先祖,连棺材都给挖了出来,挫骨扬灰。
当真是丧心病狂!
他怎么敢?
这将激怒整个炎汉!
徐荣大恐,比战死还要惧怕。
“报!”
“禀都尉,平陵传来急报,守将赵光被斩,城池告破。”
看着探子脸色苍白的模样,徐荣只感觉一股凉意冲上天灵盖。
冒犯一国帝王的陵墓,亵渎死去大臣先祖,必定引起整个朝廷震动!
若是无法将贼人斩杀,自己恐将死无葬身之地!
就连三族都有可能被牵连!
“追!快追!”
徐荣严肃的面容,渐渐扭曲,他一声令下,策马玩命的开始追击。
半个时辰之后
当其匆匆赶到平陵县,这里已经是一片人间炼狱。
他们根本就没有防备,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居然会有人胆敢进攻一国之陵墓,而且还是在国力鼎盛的时候。
陵墓不仅有五千守军,还有城墙和护城河。
为何会如此轻易被攻破?
徐荣内心被一阵绝望所笼罩,很想直接用刀把自己脖子抹了,造成阵亡的假象,以此来避免家族被牵连。
最终,他还是强忍冲动,立刻招来幸存者问询。
“他们有多少人?”
“如何攻破县城大门?”
“五千甲士,为何一个时辰都无法守住?”
“就算是五千头猪,也不可能一下子被击垮。”
来者是县尉,他惊魂未定,惊慌道。
“是风,是雷!是电光!”
“我们的人还没有靠近就感觉身体一麻,人就倒下了。”
“那电光还会转弯,还会连锁,还会反弹。”
“还有凤鸣虎啸的声音,有成千上万的贼兵冲杀了进来!”
“啊,别杀我,别杀我!”
县尉好似看到了什么恐怖的画面,神志丧乱,惊慌大叫,双手乱舞,双目嗜血,朝着徐荣扑来。
呛
徐荣目光冷厉,手起刀落,直接将这名县尉斩杀。
他目光看向城头,没有破损的痕迹,甚至连城门都完好无损,显然是从内部打开。
“茂陵平陵”
“不好!”
“他下一个目标,很有可能是安陵、长陵和阳陵!”
徐荣只感到头皮发麻,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样下去,自己还能活吗?
他不敢再进平陵,不敢看昭帝的陵墓前有没有血色大字,有没有那一杆干戚血旗
“快,上报,上报!”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盲目追击,而是选择将自己的推测传递给京兆府。
当急报通过飞鸽传书,阵纹传书等多重加密通道,迅速传递到京兆府的时候。
那坐在京兆府大堂主位之上的盖勋,双手冰冷,气的浑身发抖,看着信中的内容。
脑海中闪过刘鸿那张愤怒扭曲的面孔!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这伙逆贼,怕是要捅破这天呐!
当下,他不敢怠慢,立刻整理仪容,进宫面圣
未央宫,宣室殿
“呵呵呵。”
刘鸿大笑,眼眸中的冷意藏匿着惊天怒火。
“盖爱卿,你的意思是,这群逆贼,前脚刚洗劫了平河县,后脚就过了渭河,跑到朕的先祖陵墓前作乱?”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茂陵县乃是大县,人口十几万户,兵马五千,城高河深,不仅武器精良,各种守城器械更是一应俱全。”
“一群毛贼,说破就破了?”
盖勋冷汗直冒,直接匍匐在地,拱手沉声道“臣不敢欺瞒陛下,此乃平河都尉徐荣亲自上报。”
“加之京兆府承平已久,武备松懈,或许便是如此被贼人有了可乘之机。”
刘鸿只感觉一股冲天的怒火撞上天灵盖,面部表情肉眼可见的变得紫红。
倒是这极致的怒火,反而让他冷静了下来,转过身背对着盖勋,眼眸中闪过冰冷的思考之色,而后有了决断。
“盖爱卿,贼人如此猖獗,你觉得该如何应对?”
“启禀陛下,臣认为,当通知京兆各县,加紧戒备,严守城防。”
“任命一员大将领兵,必能剿灭贼兵!”
“那便依爱卿之意,只是这大将人选,派谁才好?”
刘鸿眼眸闪过精芒,缓缓转身,注视着匍匐在地的盖勋。
“臣认为,颍川太守张温,武威太守张奂,故护羌校尉段熲,皆可为将。”
他略微一思,便将心目中的三个人选提了出来。
“朕知道,爱卿可要好生与萧御史配合,彻查赦免令一事。”
“臣,遵旨。”
盖勋行礼退去,待其走远,他再也无法控住内心的怒火。
“该死的逆贼,为何要和朕过不去!”
“是朕赦免了你们!你们却要报复朕!”
“还敢亵渎朕的祖坟!”
“乱臣贼子!”
“朕要将尔等株连三族,全部处死!”
望着刘鸿愤怒咆哮,其声震颤整个宣室殿,所有太监、宫女无不身体轻颤,低下头不敢看上一眼,生怕被迁怒。
“陛下息怒,龙体要紧。”
张让情难自禁,面露悲伤之色,上前轻轻拍打他的肩膀,以示宽慰。
“可恨,可恨。”
“他们都欺负我!”
“从小就欺负我!”
“朕虽贵为人王,可在他们眼中,却还是那个长不大的幼帝!”
“还有逆贼方羽!”
“明明朕是想要赦免他,招揽他!”
“明明是那些老东西拿他开刀,为何他要报复朕!”
“为何,他还要亵渎朕的先祖!”
“亚父”
刘鸿年少登基,朝中多有轻视,视其为傀儡,可谓势如累卵。
若不是依仗身边这些太监,炎汉早就落于权臣之手。
原本作为依仗的外戚,却两次三番与权臣联合,想要将其彻底架空。
他一路走来,步步如履薄冰,处处受制。
空有光复之心,却始终无法成功。
“陛下,老奴以为,一个方羽逆贼,怎会有如此大的能耐。”
“其背后,定然有人支持。”
刘鸿身躯一震,右手抚须,露出思索之色。
张让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
“何不借此机会,清洗一片禁军中的士族子弟,换上我们的人?”
“亚父的意思是?”
“北军五校,南军羽林,当初可是有不少人参与了谋逆!”
“老奴相信定然有不少漏网之鱼,何不趁此良机,列入党锢名单?”
“正好凉州那边传来羌人作乱的信息,必是那先零、烧当、烧何等卷土重来。”
“如此,便能顺势整军将他们一并收拾了。”
“到时,陛下便能拔除暗疾,彻底掌控京畿之地的军权,安枕无忧了。”
刘鸿颇有心动,眼珠子一转,面朝张让,亲切的拉过对方,问道“亚父认为,何人可以委此重任?”
“颍川太守张温!”
“其人乃是曹腾举荐,忠诚可靠。”
张让眼中闪过精芒,右手摸着下巴,面朝刘宏坚定的说道。
“好!”
“我有亚父,何愁诸事不定?”
刘鸿欣喜不已!
既能剿灭大逆不道的贼子,又能削弱士族集团的利益,一举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