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心受李叹云点拨而闭关结丹之事不胫而走,在船上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前来登门拜访之人络绎不绝,拜帖堆了满满一摞,四名使团成员都用崇拜的目光看向自家老祖。
斩草毫不意外,诸葛心那不算什么,李叹云曾经亲手杀死自己,将魂魄封印在玄冥敕罪剑中。
重生之后,在他的精心指导下,自己距离剑心初成只差木道剑意了。
李叹云自己却深知只是机缘巧合,并没有外面传扬的那般神奇的传功点拨之能。
他也不想解释,身为宣义使,他需要更多关注,但也需要一层神秘。
借势用力,顺水推舟,这是个好机会。
这是公事,并非私德。
但若是闭关不出,反而像是露怯逃避一般。
于是他吩咐四名弟子,将金丹修为以上的拜帖挑出来。
不多时,六张拜帖递到他面前。
这些人倒是值得一交,同辈论道而已,在星鳐飞船上已经熟稔了。
又在其余拜帖之中挑挑拣拣,找到了汉州两名筑基弟子的拜帖,沉吟不语。
这两人一人是儒家天纬门的弟子,一人是神霄派的弟子,均是大宗门弟子。
想要请教的都是道法点拨,这倒是自己擅长的。
“唐英,陈香,留心打探这两人的行踪,本座想要一场不期而遇,明白吗?”
唐英回道:“弟子明白,弟子会留心这二人的活动规律,可有在某处长期逗留的时候。”
陈香补充道:“最好是安静一些的交际场所,方便老祖制造偶遇。”
李叹云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吩咐楼宾和宋青道:
“在船上定做些回礼的雅致物件,打上宣义军的标识,给所有递过拜帖之人亲自送去,说些客气话,不要落下怨怼。”
“遵命。”
李叹云又想了想,他们能办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然后亲自挑选起六名金丹修士的拜帖,二指轻轻叩击桌面。
仔细体会着拜帖里的语气用词,结合他们的身份,慢慢揣度起来,先见谁呢?
斩草看着李叹云熟练的处理政务,若有所思,暗暗将李叹云的一言一行,甚至每个表情也都记了下来。
她还不大懂,但可以慢慢体会。
跨界飞舟已然飞越了蛮荒,进入到落星海的海域,过了落星海,便是汉州了。
李叹云在船上混的如鱼得水,与同阶修士打成一片。
还有人传说,他不经意间对着一名天纬门的弟子说了三言两语,竟然令那人茅塞顿开,于三日之后领悟了星烛剑意。
而他身上的魔纹,竟然是与魔主许无心的化身大战之时,机缘巧合之下所成。
道心如囚鸟,魔躯如牢笼。
这无形之中又给他伟岸的背影之上,加上了一层悲情的光环。
短短一年之内,人人皆知打西边来了个披着魔纹的道士,气质森冷,乃是极为少见的黄泉鬼道修士,穿行于生死之间,行的是大慈悲的度化亡魂之事。
李叹云谈吐雅致非凡,道法造诣极高,与之交往如沐春风,回味其言行又颇有深意。
他见识渊博,登上过万仞高山,也下过海底深渊,斗过元婴期的战魔煞,也曾斩杀闻所未闻的千喉鬼灵。
更难得是他既能出口成章,又能连饮百杯不倒,因此无论是谦谦君子还是豪侠狂士,无不视之如知己。
于是,李真人的名号不胫而走。
李叹云心中感慨,他早就配得上真人这个称呼了,却没有想到是在跨界飞舟之上被承认。
在他于落星海边下船之时,无数人留下传音符和洞府所在,邀请他前去一聚。
待飞舟飞远之后,斩草问道:“师父,为何早早下船,不等到离神霄派更近一些呢?”
“为师于席间听到一位故人的行踪,情难自抑,故而临时改变行程。”
“是谁啊师父?”
“二百年前的一位前辈,也可能是两位。”
李叹云按照卫煌所说,找到了一处半岛之处。
陆地突进大海,低下头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海湾。
李叹云在路上拦住一名渔民问路,得知此处内海名为忘情海。
湾中有一小岛,乃是仙人所居之处。
就是此处了,李叹云心中激动,向海湾之中的一座小岛打入一封拜贴。
不多久,小岛景色变幻,雾气散去,露出真容。
竟有一处高约千丈的大山,几个人影飞了过来。
为首一名男子长身玉立,留着一尺长髯,身边还跟着一名清雅不凡的女子。
李叹云认出来人,心中感慨不已,连忙上前跪拜。
“弟子李叹云,拜见丁老祖,恒真老祖。”
那男子正是原青山派碎星峰峰主丁墨尘,身边的女修自然便是那日带着他一起逃走的恒真了。
只是她如今脱去道袍,作俗家打扮。
丁墨尘仔细打量他,见他变成如今这幅样子,心中一阵心疼。
“好孩子,快起来吧,你如今也已结丹,再跪拜就不合适了。”
恒真微笑说道:“想不到当年苏师姐身后的跟屁虫,也成了金丹修士,而且剑心大成。”
李叹云依言站起,二百年未见,三人均大变了模样,一时面面相觑,均是心潮澎湃。
众人与丁墨尘两人见了礼,被迎进山内。
李叹云挑挑拣拣,将青山大战,自己这些年来的修行,以及现在正魔大战的情景简单说了。
而恒真如今恢复了俗家本名,名为姚清雪。
那日她带着丁墨尘一路逃离到神炼境内,寻了一位碧霞宫的好友避难。
却被那好友贪图身上所带军中资财,突施暗算。
两人差一点死于非命,恒真在反杀那人之后,正好赶上跨界飞舟到来。
两人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登船躲避碧霞宫的追杀。
这才在汉州定居下来安心养伤。
丁墨尘金丹被毁,修为大减,等修为完全恢复,已是百余年后了。
“临阵脱逃,还是携带着军中物资,一开始,这比杀了我都难受。”
丁墨尘苦笑一声说道,李叹云想要出言安慰,却被他打断。
“现在师兄我已经想开了,于是与清雪在这忘情海中逍遥度日,美美的生孩子玩。”
姚清雪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自家夫君嘴上是越来越没个正经了。
丁墨尘不以为意,随口吟道:
“一朝举义揭竿起,披月斩星断恩仇,兴也几春秋,亡也几春秋,我叹人间皆如是,斗酒难消万古愁。”
“遥想当年,真像是一场梦啊…”
李叹云默然,他是在点化自己吗?
宣义军…会不会也是兴亡几春秋的事?
披月…他是想起苏月璃苏老祖了吧,还是想起了开派祖师?
“丁师兄,姚师兄,要不要回去看看,大家都很想你们。”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露出笑容。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样也挺好,何必互相打扰,徒生波澜。”
李叹云长叹一声,往昔丁墨尘的潇洒英姿又浮现在眼前,如泡影般破碎。
“二位师兄,我好羡慕你们。”
“哈哈哈,心之所动,既是缘法,那便留下来吧,抛下一切身份,自在逍遥。”
姚清雪也劝道:“少了你,天地往复,日月照常流转,汉州是个清修的好地方。”
李叹云心中一动,但他身后的弟子们纷纷紧张起来。
唉,李叹云摇摇头,说道:“叹云亦志在逍遥,却有许多无法割舍,难以…难以,唉!”
“好吧,叹云你要记住,不要将别人的责任都加在自己的肩头,那样你永远无法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