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仇已然走远,去寻一处无人之地结丹。
沈见素站在海面之上,腰挎诛邪剑,面前一口棺材打开浮空,神色复杂。
这棺材被诛邪剑以星力护住,未被妖物腐蚀,里面的女子遗体竟与自己一模一样。
还有那根木钗,虽是凡物,但竟有一股拿来插在头顶的冲动。
剑灵一直在她心中喋喋不休,此时问道:“她就是龙月,见素你可有所感?”
“没有,我还以为她叫二丫。”
“她不是二丫,也是二丫,生与死,轮回不止,前世今生,谁又能说得清呢?”
“晚辈不信轮回,只修今生。”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明白龙月的意愿了,她想忘掉一切记忆,重新开始。”
“却又想做一个修士,与他并肩作战,不再做一个累赘。她生前能知道的最为强大之人,应该就是叹云与她提及的星命修士了吧。”
“剑灵前辈,这些与晚辈无关。晚辈只想荡魔诛邪,得望长生。前辈若再劝,便留在此处等他吧。”
剑灵闭嘴不言了,沈见素颇有些李叹云刚筑基时的样子,说得出做得到。
嘿嘿,你二人乃是冥婚之约,前世定情,是逃避不了的。
沈见素深深的看了龙月的遗体一眼,将棺材合上,收到储物袋中,一言不发。
此行收获颇多,除了得到本命灵剑,李叹云那枚储物袋中有不少灵石和丹药,两人一人一半均分了。
“若是有缘…若是再见到李叹云,我会将他的妻子遗体还给他,而这些外物,就当是报酬了。”
“唉,这样也好,”剑灵叹息一声说道,“他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没有这副棺材。”
天上玉衡星力丝丝入体,沈见素心念动处,瞬间出现在三百丈以外。
星遁术。
这只是七星之力的一种浅薄用法,星光所在之处,星命修士皆可去得。
玉衡星乃七星之中央,自身属性为土,调节其余六星之力为用。
便如麒麟,身具五行,属性以土为主,可居中调节青龙白虎等四象之力为用一样。
若做本命灵剑,对本命修士则有很多要求。
要有土根,公正,威仪,廉明,视邪魔为仇敌。
在沈见素手中,人与剑完美契合,此剑能发挥的功效远超从前。
只是限于沈见素的修为,威能尚有限而已。
……
李叹云猛地从入定之中醒来,莫名奇妙。
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空空荡荡,甚至有些慌乱。
他想抓住什么,却不知从何处下手。
斩草被他惊醒,看向他无所适从的样子,有些好奇。
“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你怎么又跑到我房中来了。”
“心浮气躁,安心。”
听到这前后矛盾的两句话,李叹云却明白她的意思。
道门真意与魔躯冲突,故而心浮气躁,自己是她的师父,与她境遇相同,却有道心护神,心神清净,故而在自己身边安心。
“草儿,你已悟得大部分一阶真意,可喜可贺,但须记得你是礼仪弟子,要有善人之意,悯人之心,方有可能领悟采薇真意。”
“采薇既得,卧松便不远了,明白了吗?”
斩草却问道:“五行真意齐聚,道心自成吗?”
“不,”李叹云摇摇头说道,“你还要利用五行真意之相生之理,将其融为一体,道心方成。”
“不可以是魔种吗?”
“不可。”
斩草还要再问什么,却被李叹云打断了,说道:
“为师有些心神不宁,随我出去走走吧。”
李叹云取出一枚阵盘轻轻拨弄,房中出现两名灵傀。
两名灵傀对他深施一礼,一名收拾起地上散落的蒲团,一名四处施展清洁术。
“走吧。”
两人出房四处行走,李叹云有意排解心中慌乱,一路来到甲板之上。
这里已经有不少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私语。
正值皓月当空,飞舟之下的蛮荒之中不时有低吼之声传来,却不见妖兽攻击。
有好事之徒,甚至向地面不时扔下一些吃食,看飞鸟在空中竞逐,惹起一阵嬉笑。
这些人大多身穿玄剑四宗服饰,李叹云知道他们。
大战开始,不是每个人都奋勇上前的,星鳐飞船虽毁,虽有宣义军做盟友,但玄剑可不一定会胜。
若是落败,那些世家大族深知很可能会将战火绵延到本土,于是将族中一部分子弟送上跨界飞舟,去汉州避难。
如此一来,此战无论是胜是败,血脉都得以延续。
此乃木道生发之理,但在一些慷慨之辈看来,颇令人不齿。
卫煌正陪着一名坤道闲聊,眼角余光看到李叹云师徒,连忙回身招呼道:
“叹云,这边。”
李叹云只好过去,卫煌为他引荐说道:
“这位是青山派天机峰的诸葛心诸葛道友,这位是宣义军的宣义使,李叹云李道友,这位是斩草道友,乃李兄之徒。”
李叹云连忙与诸葛心见礼,诸葛心是筑基后期修为,她礼毕笑道:
“久闻李前辈大名,李前辈年少时曾独闯九宫阵,义邀罗家参战,天机峰无人不知,可惜当时在下修为浅薄,缘悭一面啊。”
李叹云微微一笑,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诸葛道友修为精湛,你我又同出青山,同辈相称即可。”
“哦?李兄还认为自己是青山弟子吗?”
李叹云摇摇头,叹息一声说道:“脱离青山非我本心,为当时情势所逼而已。”
“情者,恩者,皆为缘法,无论是何理由,恩情既断则断,李兄,莫要执迷啊。”
卫煌面上有些尴尬,这诸葛心什么都好,就是心直口快,嘴上不饶人。
李叹云则笑道:
“往事不可忆,来者尤可追,你我今日相见,又有此番挚语良言,可见缘分一事,变化莫测,非人力能及啊。”
“这…”
诸葛心一时陷入迷思,片刻间醒悟过来,对李叹云拱手施礼。
“多谢前辈解惑,不过可否请前辈言明,何为缘?”
李叹云与卫煌对视一眼,这诸葛心倒还真不是个尖酸刻薄的。
李叹云沉吟片刻,说道:“你我都历尽不少大小机缘,李某虽不通占卜,也不擅观星之术,然而,”
“于红尘摸爬二百余年,难免有些感悟。”
“或许,世上并无天道,也无天宫冷眼旁观之仙人,缘,不过是万物万灵的意志交融,是我等之心于天地的映射,思想言行,交汇在一起罢了。”
“参的透,缘便如水流一般清澈,如根须一般有脉络分明;参不透,便如罩身之网,不知所起,不知所终。”
“李兄此言何出?”
李叹云回道:“君可见可闻界外之缘?”
诸葛心一时语塞,又问道:“那该如何参破?”
李叹云叹息一声,说道:“李某亦在网中,不得挣脱。”
她似乎有所明悟,双眼迷离,对着二人匆匆一礼,回船去了。
卫煌哈哈一笑,说道:“叹云,你可真是她的福星啊。”
李叹云也感到不可思议,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卫煌笑道,“界外之缘,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