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粒从车窗缝里掉下来,落在铁皮上发出细碎的声音。季延把阿澈扶进车厢,他的手还在抖。白幽跟在后面,弯着腰走进来,眼睛扫了一圈通风口和天花板。
车厢里有股锈味。季延靠在后排坐下,把阿澈拉到身边。他打开手表,屏幕亮起绿光,波形图跳得很快。他调出低频共振模式,把手表贴在阿澈胸口。几秒后,那条线慢慢变平了。
“好点了吗?”他问。
阿澈点头,呼吸稳了一些。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木牌,手指绕着挂绳转。“它不叫了。”
白幽没说话,蹲下卸下箭囊。她一根根数箭,动作很轻。看到三支刻着“寻”字的箭时,她停住了。箭羽上有粉末,在昏暗中泛着蓝光。
她用指甲刮了一点,递过去。“你看这个。”
季延接过,用手表扫描。屏幕上跳出一行字:稀土基磷化物,旧时代高保密设施标记材料。
“这种东西不会随便出现在箭上。”他说。
白幽盯着那三支箭,又看向阿澈的木牌。她把一支箭插进地上的沙子里,箭头指向红点闪烁的方向。荧光粉被风吹散一点,在空中划出一道线。
阿澈突然抬头。“它想让我看那边。”
季延立刻切换地图界面。金光浮现,十二个红点围成一圈,中间写着“生态局-总控”。其中一个红点闪得很急,旁边出现坐标:地下38米,旧铁路b7段。
“就是这里。”他说,“最近的种子库。”
白幽拔起地上的箭,摸着箭杆。这些箭是养父给她的,从离开孤儿院那天就一直带着。她原以为只是纪念,现在才发现箭上涂了记号。
“不是巧合。”她说,“有人知道我们会走这条路。”
季延没回应。他拿出金属牌碎片,放在地上。阿澈看着他,等了一个眼神,才把自己的木牌慢慢靠近残片。
一碰上,光炸开了。
金线在地上蔓延,形成一张完整的三维地图。红点更清楚了,连通道结构都显示出来。一条主路通向深处,两边标着“高压屏蔽区”和“生物锁认证”。
“我们能进去吗?”阿澈小声问。
“要看能不能避开监控。”季延看着路线,“这条是备用入口,但三十年没人动过,不一定还能用。”
白幽把三支带荧光粉的箭并排插在地上,箭头一致对准红点方向。她退后一步,发现粉末形成的虚线和地图上的路径完全重合。
“这些箭认得路。”她说。
季延碰了碰其中一支箭羽。荧光粉落在指尖,像沙子,但更沉。他把手表贴上去重新扫描。结果显示,粉末含有微量生物信号残留,频率和阿澈的木牌接近。
“是你触发的。”他对阿澈说,“每次你靠近关键地点,箭上的粉就会亮。”
阿澈低头看手。“我我不知道。
“不是你的错。”季延拍了拍他肩膀,“我们现在才知道它的作用。”
白幽背上箭囊。她看了眼阿澈,声音轻了些:“以后不舒服就说,别硬撑。”
阿澈点头。
外面风小了,车顶还有沙子滚落的声音。车厢安静下来,只有手表偶尔响一下。他们刚逃过一场风暴,又要准备进下一个。
季延盯着地图,手指划过最后一段路线。那里没有标记,是一片空白。他知道越空的地方越危险。
“不能走地面。”他说,“周崇山的人肯定盯着所有已知通道。我们要从废弃轨道
“轨道在哪?”白幽问。
“在列车尾部连接处。”季延调出旧城基建图,“t-07线原来是运货的,后来封了。如果没塌,应该能通到b7区外围。”
阿澈突然捂住胸口。木牌发热了,但不像之前那么强烈。他喘了口气,指着地图上的红点:“它在等我们。”
“等?”季延皱眉。
“不是警告。”阿澈摇头,“是欢迎。”
白幽走到门口,拉开半扇门。外面地平线蒙着灰黄。她眯眼看去,远处似乎有蓝光一闪,很快又被沙尘盖住。
“你还记得王富贵被带走前,地上留下的拖痕吗?”她回头问。
季延点头。“我捡到了那块碎片。”
“痕迹是斜着往东北去的。”她说,“和我们现在要去的方向一样。”
两人沉默。
如果王富贵是被某种力量带走的,而那力量也指向种子库,那么对方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的目标?
或者——
根本就是故意让他们找到这里的。
季延收起手表,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他不想把这些说出来。阿澈已经够累,白幽也不需要听更多不确定的事。
但他知道,接下来每一步都不能错。
白幽检查弓弦,确认没受潮。她把三支“寻”字箭单独绑好,挂在腰侧最容易拿的位置。做完这些,她转身看向两人。
“休息好了就出发。”她说,“我不信什么命中注定,但我信箭指哪儿,我们就打哪儿。”
季延笑了笑,右眼角的疤动了一下。“说得对。”
他正要站起来,头顶通风口传来一声金属摩擦声。
咔哒。
像是开关被打开了。
紧接着,角落的老式广播响了。电流杂音持续几秒,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出:
“享受最后的和平吧。”
声音温和,语气平静,像老朋友聊天。
季延猛地抬头,手表立刻进入警戒模式。白幽已经拉开弓,箭尖对准天花板。阿澈抱住木牌,缩在角落。
广播只说了这一句,之后彻底安静。
但他们都知道是谁。
季延盯着通风口下的控制面板。上面全是灰尘,但有个按钮微微凹陷,像是最近被人按过。
他走过去,用手套擦掉污垢。按钮旁刻着一行小字:远程接入端口,权限等级七。
“这不是普通的列车。”他说,“是中转站。”
白幽慢慢放下弓,但没松弦。“他一直在看着我们?”
“不止是看。”季延摸着手表,“他知道我们拿到了地图,也知道阿澈能启动它。刚才那句话,不是威胁,是确认。”
“确认什么?”
“确认我们已经上钩了。”
阿澈抬头,声音很小:“可我们本来就要去那里。”
季延看着他,没说话。
是啊,他们本就要去。但问题是——
他们是自己选的路,还是被引导的?
广播断了后,车厢只剩呼吸声。季延把手表戴回手腕,重新打开地图。红点还在闪,路径依然清晰。
他把三支荧光箭的位置记进系统,设为行进参考点。只要箭还在,方向就不会错。
白幽走到他旁边,低声问:“还走吗?”
季延点头。“必须走。种子库要是被毁,整个生态重建计划就完了。”
“就算可能是陷阱?”
“就算是。”
阿澈站了起来。他把木牌挂在脖子上,深吸一口气。“我也去。”
白幽看了他一眼,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很轻,但她做了。
季延背上包,检查工具箱的锁扣。他走到车厢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广播器。
“他让我们享受和平。”他说,“说明接下来,不会再有和平了。”
白幽拉开门,风卷着细沙吹进来。地平线尽头,那道蓝光又闪了一下。
这次更清楚了。
像是一扇门,等着他们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