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里的空气越来越闷,吸进肺里很难受。阿澈靠在铁皮墙上喘气,每呼吸一次都带着颤抖。季延回头看他一眼,把水壶递过去。阿澈摇摇头,说喝不下。
“再坚持一下。”季延说,“前面有声音。”
白幽没说话,手一直放在弓弦上,眼睛看着后面。刚才堵住的入口一直在响,外面的东西撞得管道直抖。她知道那些触手不会停下,但现在只能往前走。
他们继续爬。
管壁很滑,锈渣沾在手和膝盖上。季延用胶带缠住手套边缘,防止划伤。他打开手表的夜视功能,光照向前方,照出一段向下的斜坡。坡底有个弯道,再往后就看不清了。
“快到了。”他说。
阿澈突然抬手按住胸口。木牌贴着衣服发烫,像被火烧一样。他闭上眼,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白幽发现不对,“怎么了?”
“它又在叫我。”阿澈睁开眼,“不是听到声音,是感觉。就像有人碰我的心这里。”他指着胸口。
季延停下,从怀里拿出那本旧笔记本。翻开一页,上面画着几道抓痕,旁边写着字:变异体标记行为,常出现在封闭空间的内壁。
他用手电照向前方的管壁。那里有一道深痕,横着划过金属面,边缘不齐,和纸上画的一样。
“这痕迹”他低声说,“是我养父记下来的。”
白幽看了一眼,没说话。她把阿澈拉到中间,自己走到最后。三人继续往前。
越往里,管道越窄。最后只能一个接一个慢慢爬。阿澈走在中间,肩膀卡了好几次,费了好大劲才挤过去。他的呼吸越来越急,指甲开始发紫。
“你还行吗?”季延问。
“能走。”阿澈咬牙,“别丢下我。”
季延没再问。他知道这孩子倔,只要还能动就不会停。但他也明白,缺氧的人撑不了多久。
又爬了一段,前方出现两条路。左边往下斜,右边比较平,但尽头堆着一堆变形的铁架。
“走右边吧。”白幽说。
阿澈却伸手拦住她,“等等。”
他闭上眼,把木牌贴在胸前。几秒后睁眼,“走左边。”
季延看了看手表,右边确实有一点风。可他没反对。
“听他的。”白幽说。
三人转向左边。
管道越来越湿,水珠从顶上滴下来。季延用手抹了一下,指尖黏糊糊的。他闻了一下,有点腥味,不像普通的水。
爬了不到二十米,阿澈突然停下。
“怎么了?”白幽问。
他没回答,只是抬手轻轻摸向管壁。木牌闪了一下光,照出墙上一处凹陷。他凑近看,那里刻着一个数字:117。
很小,几乎被锈盖住了。
季延也看到了。
他想起照片上的标签,想起那句话。
“这个编号”白幽小声说。
“不是第一次见。”季延说,“之前在地下通道的档案柜里,也有标117的文件夹。
“谁写的?”阿澈问。
“不知道。”季延合上本子,“但留下这些的人,一定知道我们会来。”
他们继续往前。
氧气越来越少,每次吸气都很吃力。阿澈开始咳嗽,每咳一次身体都在抖。白幽脱下斗篷想给他披上,被他推开。
“我不冷。”他说,“就是头有点晕。”
季延加快速度。他知道不能再拖。这种地方缺氧,人会先迷糊,然后昏过去。
前面终于有个转角。
绕过去,管道变宽了,能站起身。季延扶墙站起来,正要说话,忽然听到
滴——
滴——
像水,又不太像。
他蹲下,手贴在地上。有一点震动,很轻,但一直存在。
“
白幽点亮小灯往下照。光穿进黑暗,照出一层金属网。再往下是个大空间,有很多类似培养舱的东西,排得很整齐。
最中间有一个最大的舱,圆形,表面有像血管一样的东西,正在跳动。
“那是”阿澈盯着那个舱。
“别出声。”季延压低声音。
他们趴下,沿着边缘往前挪。走到一半,季延突然抬手示意停下。
他盯着前面的管壁。
又一道抓痕。
这次更深,几乎要把管道划断。他拿出笔记本对比,心跳慢了一拍。
位置、角度、深度,全都一样。
这是二十年前,养父笔记里的最后一道痕迹。
那天之后,养父就不见了。
现在,它在这里出现了。
季延收起本子,没说话。他往前爬两步,忽然回头看向阿澈。
男孩靠在管壁上,眼睛闭着,木牌贴在胸口,发出微光。他的嘴在动,像在回应什么声音。
“你在听什么?”季延问。
阿澈没睁眼。
他只是抬起手,指向最深处的那个大舱,声音很轻:
“它叫我名字。”
季延没再问。他爬到通风管出口边,用手表扫描下方空间。热成像显示中央区域有生物电场波动,强度远超普通人。
“
白幽靠近,弓箭上弦。她没说话,但眼神变了。
阿澈慢慢爬过来,靠着季延坐下。他的手一直在抖,木牌的光越来越亮。
季延启动“方舟”系统,对准最中心的培养舱。扫描持续五秒,画面跳转,全息投影自动浮现。
是一段监控录像。
时间显示:2077年,4月13日。
画面中,一个年轻男人站在培养舱前,手里拿着注射器。他穿着白大褂,脸被阴影遮住一部分,但轮廓清楚。
是周崇山。
他把针头扎进舱内一具女性的身体,推下液体。几秒后,女人的身体开始扭曲,皮肤裂开,黑色触手从伤口钻出。
其中一只触手卷着半枚木牌,缓缓上升,贴在舱壁内侧。
编号:117。
录像结束。
季延盯着投影,手指僵住。
白幽低声说:“那是周崇山的母亲?”
季延点头。。
“不可能”白幽喃喃道,“除非”
她看向阿澈。
男孩睁着眼,但目光散乱。他的木牌紧贴胸口,光斑投在墙上,映出模糊的画面——不是回忆,而是另一个视角。
女人躺在舱里,痛得蜷缩。她张嘴喊了什么,但没有声音。
下一帧,光斑中出现一行字:对不起,孩子。我生下了你,却没能给你一个世界。
阿澈猛地抱住头,“别说了别说了”
“我知道了。”白幽突然开口。
她看着季延,“原来阿澈不是继承者。他是复制品。”
季延没反驳。
他知道这是事实。
阿澈是那个实验的延续,是用周崇山母亲的基因制造出来的克隆体。那枚木牌,不是信物,是标记。
是编号。
通风管突然震动了一下。
三人立刻趴低。
下方传来金属断裂的声音。
他们探头看去。
中央培养舱炸开了。
黑色液体喷出来,尸体随着冲击飞出,掉向下方的核心区。她的手臂垂着,手腕上的木牌晃了一下。
编号和阿澈胸前的一模一样。
阿澈的木牌突然发出一声尖鸣,像是哭,又像是回应。
他抬起头,眼神变了。
“她醒了。”他说。
季延看向下方。
尸体落在能源站中央,双眼紧闭,看似已死。
可就在那一刻,她的手指动了一下。
接着,眼皮缓缓掀开。
瞳孔漆黑,没有光,却有了意识。
她抬头,望向通风管的方向。
好像知道他们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