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人间新君的龙脉之气,也妄想炼化本将的寄魂之所?痴人说梦!”一个饱含滔天怨毒与疯狂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林凡识海深处轰然炸响,如同亿万冤魂的尖啸。
“待到阴时幽冥门户洞开,这满城枉死的百万生魂,都将化为滋养本将的美味血食。至于你这具潜力不凡的五灵根躯壳——”
鬼将残魂那充满诱惑与恶毒的嘶吼戛然而止,仿佛被无形的巨钳扼住了喉咙。林凡的右手不知何时已青筋毕露地死死按在了玉佩之上。
源自《灵药诀》内核的、无比精纯的草木生机,混杂着一股源自水梦娇新生手臂的、被他无意中吸纳并融入自身灵力的精粹寒气,两者在绝境中自发融合,化作一道坚韧的、带着封印之力的翠绿冰链,死死勒紧了那幽光闪铄的玉佩内核。
那感觉,像徒手按住了一颗疯狂跳动、想要挣脱束缚的心脏,两者意志在林凡体内惨烈交锋。一边是焚身熔骨的剧痛,一边是冻结灵魂的阴寒,更有鬼将残魂疯狂的意志冲击,林凡感觉自己象要被撕成碎片。
就在这心神紧绷到极致的瞬间——
“轰!!!!”
塔外,原本被灯火与乌云笼罩的皇城夜空,如同脆弱的画布被瞬间粗暴撕裂。
三条血染般的巨大猩红星轨,如同天神暴怒挥下的染血神鞭,凭空撕裂了整个苍穹,这三道灭世般的光痕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狠狠地、精准无比地抽打在漆黑深邃、代表无尽灾厄的阴冥星位之上!
轰隆——!!!
无声的星辰碰撞,其带来的恐怖法则震荡却直接作用于神魂,观星塔剧烈摇晃,无数灰尘簌簌而下。
猩红的血色光晕眨眼间浸染了大半个天空,将整个世界都镀上了一层诡异的不祥。星辰的光芒被彻底掩盖,只剩下那三道狰狞的血痕和弥漫的血光。
“荧惑犯心!!!”玄螭惊骇欲绝的厉啸穿透厚厚的塔壁,带着一丝罕见的惊慌失措,“烈火门这群疯子!!他们竟然强行提前发动了幽冥血祭!!!”他的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滔天的愤怒。
驿站之中。
水梦娇盘坐的身形骤然一震,紧闭的双眸猛地睁开,湛蓝的眼瞳中瞬间冻结玄冰,窗外,残留的几点鬼火磷光正挣扎着熄灭,映得她冰肌玉骨的面容杀意凛冽如刀。
隔壁房间传来一声瓷器被捏爆的脆响,随即是一声压抑不住、充满暴戾气息的低沉兽吼。郭杰显然也察觉了这惊天剧变。
下一瞬,“哗啦!”两声脆响几乎同时响起。
水、郭二人已如离弦之箭撞破窗棂!身形尚在半空,目光同时锁定了皇城西北角。
那是什么景象?!
一道高度贯穿了天与地的庞然巨门虚影,正轰然从大地上拔起。直插被染红的云宵。
它庞大到让远处的宫城都显得渺小如蚁穴,白骨构成了门框,惨白嶙峋的骨刺狰狞突出,如同地狱巨兽的獠牙;
门板并非实质,而是无数蠕动的猩红血肉与一张张因极度痛苦而扭曲、无声哀嚎挣扎的人脸拼凑而成。
无数张面孔在门板上浮现、湮灭,发出无声的悲鸣,汇聚成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绝望气息,从门缝之中,伸出了数不清覆盖着湿滑腐肉、挂着枯败皮屑的白骨利爪,疯狂地撕扯着头顶的天空夜幕。
每一爪落下,都带起水波般的黑色空间涟漪,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撕成碎片。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门楣中央——一枚由纯粹幽绿色鬼火凝聚的巨型锁孔在疯狂扭动震颤,锁身之上,九道粗若儿臂、由至阴至邪之气凝聚成的漆黑锁链,正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绷得笔直笔直。
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断,释放出门后那无尽的幽冥死域。
“幽冥鬼门……开!!!”水梦娇指尖本能凝结出的寒冰莲台无声震裂,化为齑粉。
冰冷的眸子里写满了难以置信的严峻,饶是她心志坚毅,此刻也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鬼门虚影之下,烈火门主炎煌悬浮在浓郁得化不开、散发着腥甜铁锈味的血雾之中。
他眉心,那一道赤金竖纹如同第三只魔眼霍然睁开,射出妖异的金红色邪光。
九朵燃烧着不祥罪孽黑火的业火莲台环绕旋转,将周围试图聚拢压制的皇城龙气灼烧得滋滋作响、青烟直冒。
他双臂狂乱地高举向天,宽大的袖袍如同喷发的火山口,射出密密麻麻、无穷无尽的赤金色符录,每一道符录都燃烧着焚魂之火!
这些燃烧的符录如同扑火的飞蛾,精准地贴附在那些从鬼门深处探出、疯狂撕扯空间壁垒的白骨利爪之上。
刹那间!
“嗤!!!”所有的白骨爪尖,同时腾起焚魂融魄的赤金烈焰,利爪挥舞间,黑色的空间裂痕被这邪异的火焰烧蚀得更大、更深。
“诸天万魂听令——燃尔之魄,焚尔之灵。以尔等百万残魂为薪为柴!焚尽这禁锢幽冥的——龙气藩篱!”
炎煌那癫狂的咆哮,与鬼门中那亿万灵魂受焚魂之苦而爆发出的、汇聚成潮的撕心裂肺恸哭哀嚎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足以让神佛都为之胆寒的音浪风暴!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开!!!”
“咵嚓——!!!”
一声清淅无比、如同金铁裂冰的声音盖过了所有喧嚣。
巨大的幽绿鬼门之锁,崩开了第一条清淅可见的巨大裂痕。
仅仅一瞬,门缝猛然扩张一倍,阴寒刺骨、浓稠如万年沉积海底沥青般的幽冥死气,裹挟着足以冻结灵魂本源、让阳光都退避三舍的冥域阴风,如同积蓄了万年的九幽寒潭陡然开了闸门,化作一条暴虐无匹的死亡长河,轰鸣着、翻滚着、咆哮着,朝着皇城之内——汹涌奔灌而入。
死气洪流所过之处,朱红宫墙瞬间失去了所有鲜活色彩,爬满灰白败破的尸斑;
琉璃瓦当甚至来不及坠落,就在洪流席卷中化为齑粉随风飘散;
几个躲藏在角落、来不及后撤的倒楣禁军侍卫,仅仅是被那灰黑死气的边缘擦过,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未曾发出,血肉便如同蜡油遇上烈火般急速消融,原地只剩下一具具保持奔逃姿势的森森白骨,空洞的眼框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最后的恐惧。
“玄螭——!!!”炎煌猛地转过头,熔金竖瞳死死锁定观星塔的方向,咆哮声如同惊雷,穿透呼啸的死气风暴,带着蛊惑与逼迫。
“此时不动,更待何时!莫非你真要永生永世做这皇权龙脉的看门狗?!别忘了——你血脉深处流淌着的,不是什么人间正道!是玄溟鬼螭的幽冥之血!这该死的龙气枷锁,压了你整整三百年,还!不!够!吗?!!”
塔顶,狂风更烈,吹得玄螭那玄色法袍猎猎作响如同燃烧的黑色火焰。
他那双熔金的竖瞳之中,倒映着那奔腾肆虐、污染天地的幽冥洪流,以及那扇正源源不断倾泻死亡的鬼门巨影。
枯瘦如鬼爪的五指因过度用力,深深陷入了怀中星盘的玉框之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极致的寒意顺着他体内的鬼螭血脉疯狂逆行,带来万针攒心般的刺骨剧痛。
这痛楚提醒着他的本源,也在拷问着他的决择。
三百年的守护誓言,陈天云那老匹夫看似冷漠实则隐含关切的脸,与体内那渴望挣脱束缚、回归幽冥本源的鬼螭之血激烈冲突……无数画面在黑暗中闪现、碰撞。
他缓缓闭上那双熔金的眼眸,枯槁的脸上闪过痛苦挣扎、追忆往昔的复杂神色……最终,他猛地睁眼。
眼底最后一丝尤疑如同风中残烛,“噗”地一声彻底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磐石般的决绝,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疯狂,是打破宿命的孤注一掷。
“陈天云……你这老匹夫,可千万……要看顾好这小种子!”一声近乎无声的喟叹后,玄螭枯瘦的右掌猛然抬起,掌心之中,磅礴的星力疯狂汇聚,甚至燃烧起他自身的生命本源。
带着玉石俱焚、开山裂海之势,狠狠拍在观星塔中枢内核——那个镶崁在塔顶巨大星图上、代表了此塔所有阵法能量源头的璀灿星核之上。
“嗡——轰——!!”
整座屹立千年的观星巨塔,发出了不堪重负、即将散架般痛苦的剧烈呻吟与轰鸣。
塔身之上,所有繁复玄奥、镌刻了无数日夜的星辰符文,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逐一轮番爆亮。
璀灿的星辉如同星辰坠下九天,从塔基、塔身、塔尖每一个符文节点中奔腾而出,整座塔仿佛变成了一根通天的光柱。
最后,所有的星光疯狂汇聚于塔顶一点——一道直径超过十丈、纯粹由无尽星源之力构成的炽白光柱,如同远古神灵愤怒掷出的裁决之枪。
带着净化世间一切污秽、荡涤妖邪的无上威势,撕裂重重死气阴霾,无视空间距离,笔直地、狂暴无匹地贯向那扇幽冥之门正在疯狂扩张的……巨大门缝中心。
光枪所过之处,粘稠的幽冥阴风如沸汤泼雪,倒卷蒸发,发出“滋滋”的消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