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浩正值气息转换的关口,下盘被水流锁链猛然缠绕。
身形一滞,再想回剑格挡已然不及。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枚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水弹在瞳孔中急速放大。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
高度压缩的水弹结结实实地轰在吴浩的胸口护体灵光上,轰然炸开。
强大的冲击力如同重锤擂鼓,瞬间击溃了本就因久攻而消耗不小的护体灵光。
残馀的力量夹杂着那丝细微却霸道无比的雷霆麻痹特性,狠狠撞入其体内。
“呃啊!”
吴浩浑身剧震,如遭雷击,只觉胸口一闷。
气血疯狂翻涌,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
尚在半空,那雷霆的麻痹特性已然发作,让他四肢僵硬。
灵力运转瞬间中断,“哇”地喷出一口鲜血,重重摔落在擂台边缘。
挣扎了几下,竟一时无法爬起,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不甘。
裁判长老身形一闪,已出现在吴浩身旁,检查了一下其伤势。
主要是内腑震荡和暂时的麻痹,并无性命之忧,便立刻宣布:
“乙字叁号擂台,林凡,胜。”
整个过程,从开始到结束,不过半柱香的时间。
林凡赢得看似凶险,被漫天剑罡追着打,实则从一开始就掌控着战斗的节奏。
以最小的消耗,将自身身法、防御特点以及对手的弱点利用得淋漓尽致。
并未暴露太多底牌,尤其是那关键的雷霆之力。
只是蕴含在水弹中一丝麻痹特性,极其隐蔽。
他面色平静,呼吸均匀,对着裁判长老微一躬身,便转身走下擂台。
他能清淅地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更加密集,更加复杂的目光。
有对他精妙身法和防御手段的惊讶,有对其实力的重新审视。
有对其未来表现的好奇,也有来自某些潜在对手深深的忌惮。
而来自高处看台的那道属于王泽彬的阴冷目光,此刻几乎凝成了实质的冰针。
刺得他皮肤生寒,其中的怨毒与杀意,几乎要溢出来。
几乎是前后脚,另一座擂台上,也传来了裁判的宣布声。
赵干同样以压倒性的优势,轻松战胜了一名开脉中期的弟子。
他下手极重,对手是被抬下擂台的。
赵干走下擂台时,刻意从林凡身旁不远处走过。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
在林凡身上扫过,传音入密,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直接钻进林凡耳中:
“运气不错,废物。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吧,下一轮,就是你的死期。我会亲手柄你施加于我的羞辱,连本带利,讨回来。”
林凡面无表情,恍若未闻,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径直走向休息区。
但他垂在袖中的拳头,却悄然握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柳晴的警告已成现实,王泽彬的毒计已然图穷匕见。
这不仅仅是一场提前的复仇之战,更是一个阴险的阳谋。
无论他与赵干之战结果如何,必然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届时,无论谁胜出,都必将消耗巨大,甚至身受重伤。
从而为同半区那个以逸待劳、实力更强的韩厉铺平道路,或者轻易被后续的强者淘汰。
这是一条驱虎吞狼、坐收渔利,无论如何都要将他林凡彻底摁死的毒计。
夜幕降临星斗满天,如同无数双冷漠的眼睛,注视着这片喧嚣过后渐渐沉寂的门派山峦。
林凡并未返回喧嚣的弟子住所区,而是独自一人。
悄然来到了主峰后山一处人迹罕至的悬崖边。
脚下是翻涌不休、浩瀚无垠的云海,在清冷的月辉下。
如同命运的浪潮,变幻莫测,深不见底。
月光为他挺拔却略显单薄的身影镀上一层清冷的银边,却无法完全驱散他心头的凝重与那彻骨的寒意。
山风凛冽,吹动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也让他发热的头脑渐渐冷却下来。
他再次取出怀中那枚记载着“弱水之渊”信息的玉简,神识沉浸其中。
那些冰冷的文本,此刻仿佛带着重量,压在他的心头。
“弱水奇重,鹅毛不浮,灵识难探,侵蚀神魂……”
“渊深不知几许,或有至阴至寒之玄冥真水潜藏,蕴藏大恐怖,非大毅力者不可轻入……”
“然,深渊之底,机缘并存,传说或有先天水精孕育,得之可易经洗髓,强化水灵根,乃至窥得一丝水之本源奥秘……”
“亦有古籍残篇提及,弱水之渊与上古某次大劫有关,或残留诡异不详……”
每一行字,都预示着无尽的危险,但也隐藏着一线生机。
这险地或许不仅是平衡他体内五行,强化水灵根的关键。
更可能隐藏着与他身上那神秘祭坛,光种虚影相关的线索,甚至是解决水梦娇体内那诡异死气的一线希望。
然而,所有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必须先从眼前这危机四伏。
杀机暗藏的大典中活着杀出重围,夺得那荣耀弟子资格。
前有赵干这条疯狗的复仇拦截,后有韩厉那等强敌的虎视眈眈。
更高处还有王泽彬那老匹夫的冰冷注视,明枪暗箭环环相扣。
他望向脚下翻腾的云海,目光穿透那虚无的白色,仿佛看到了更遥远的未来。
看到了弱水之渊的黑暗与冰冷,也看到了水梦娇在玄冰中苍白的脸。
力量。
对力量的渴望,从未像此刻这般,如此迫切地燃烧在他的胸膛。
对那祭坛本源,光种虚影奥秘的彻底洞悉。
是需要能够打破阴谋,碾压一切阻碍的绝对实力。
他盘膝坐下,并非寻常的打坐练气。
而是将心神彻底沉入丹田气海的最深处,尝试与那团灵力进行更深层次的联系与沟通。
他去感悟其中那丝得自枯寂雷击木,像征着毁灭与新生真意的雷霆本源。
去细细体会它与体内水,木灵力之间那微妙的平衡转化,乃至生生不息的大道契机。
明日之战,乃至后续更加艰险莫测的弱水之渊。
他需要的不仅仅是力量,更是运用力量的绝顶智慧。
以及一颗历经磨难,百折不挠,在绝境中亦能绽放光芒的坚韧道心。
云海之上的冷月,静静凝视着这位于万丈悬崖边孤坐的少年。
清冷的月辉笼罩着他,在他身上勾勒出坚定而孤独的轮廓。
仿佛在无声地见证着,一颗注定要历经风雨洗礼的新星,于风暴降临前,最后的沉寂与积蓄。
夜,还很长。
而黎明后的战斗,将决定很多事情的走向。
……
林凡立在擂台边缘,感觉象是站在一片喧嚣海洋的唯一孤岛上。
沸腾的人声如同实质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猛烈地拍打着他的鼓膜。
那些欢呼、惊叹、议论、甚至是倒吸冷气的声音。
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巨大模糊的轰鸣。
但这轰鸣声,此刻听在他耳中,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坚韧的壁障。
变得遥远而不真切,象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他的全部感官,似乎都向内收敛了,聚焦于自身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的身体。
胜利的馀波并未带来多少喜悦,反而更象是一场剧烈地震后的残垣断壁,在他体内持续震荡。
最清淅的信号来自他的右拳,指关节处传来一阵阵深入骨髓灼热般的胀痛。
这痛感鲜明地提醒着他,刚才为了破解韩厉那蛮牛般蕴含血煞之气的狂猛一击。
他不得不强行催动那缕尚未完全驯服淡金色的雷霆之力。
这无异于在纤细的河道里引爆山洪,虽然最终冲垮了阻碍。
但河道本身也遭受了严重的冲刷和损伤。
每一寸肌肉都在无声地呐喊着极致的疲惫,酸软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块。
经脉之中潺潺不息的灵力,此刻虽然仍在依照落云门的基础路线缓缓流转。
却透出一种干涸河床般的虚软感,运转间带着艰涩。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消耗与疲惫深处,一种奇异难以言喻的通透感。
却如同石缝中悄然渗出的清泉,油然而生。
这种感觉很微妙。
就好象一条常年被淤泥和杂物堵塞的河道,被一场不顾一切狂暴的洪流强行冲开。
虽然河岸一片狼借,河道本身也伤痕累累,但在那破败的景象之下。
却赫然展现出了比以往更加宽阔,更具潜力的河床轮廓。
体内那团作为灵力的气旋,此刻仿佛是一块被投入烈焰中经受千锤百炼的精铁。
在先前近乎枯竭的极限压榨下,非但没有溃散。
反而褪去了一些杂质,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练纯粹。
尤其令他心神微动的是,那缕淡金色桀骜不驯的雷霆之力,此刻与体内青金色的古柳交融似乎更加紧密了些。
如丝如缕地缠绕其上,心念微动间。
竟有种如臂指使的顺畅感,虽然依旧微弱,但指向性明显增强了。
“果然,生死之间的压迫,才是最好的催化剂……”
林凡心中悄然掠过这个念头,这比他埋头苦修一个月的效果都要显著。
虽然过程凶险万分,差点就真的被韩厉那家伙给“狂化”成一滩肉泥。
他没有去看出现在擂台上,面如死灰。被两名面无表情的执事弟子一左一右架着骼膊拖走的韩厉。
这位赛前不可一世,扬言要让他躺着下去的王长老一脉弟子。
此刻双目空洞无神,浑身血污,那身昂贵的锦袍也变得破破烂烂。
原本狂暴的气息萎靡到了极点,显然血脉狂化的反噬极其严重,没有三五个月的精心调养,怕是难以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