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见此情景,陈阳敏锐的灵觉却警铃大作。这里的空间与时间之力不再是之前那般泾渭分明,而是如同打翻的调色盘,彻底交错、混杂、扭曲在一起!
那些青山雾影,看似真实,实则很可能是其他时空的碎片景象投射在此,虚实难辨。
更危险的变化随之而来。
灰白的“时间大雪”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场淅淅沥沥的、泛着淡灰色光晕的“雨”。
“时间梅雨……”姬婵月的声音带着颤斗,“第三段路……这雨比雪更可怕,它能腐蚀生命本源,直接剥夺寿元……”
陈阳凝神感应,果然,那淡灰色的雨丝落在双重异象道域上,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并非被完全抵挡,而是以一种更缓慢、却更渗透的方式,侵蚀着道域,并将一股阴冷、衰败、带着腐朽气息的力量传递进来。
即便经过双重削弱,这力量依旧不容小觑。
他没有尤豫,心念再动,【重阳焚心炎】自体内升腾而起,化作一层温暖的金红色光焰,复盖在两人体表。至阳至刚的焚心炎火,对于这种阴属性的侵蚀力量,有着天然的克制与净化之效。
然而,时间之力的诡谲远超想象。即便有三大手段护体,陈阳依旧能感觉到,一丝丝极其微弱、却无比顽固的时光衰败之力,如同最细的针,穿透层层防御,落在了他的身上。
起初并无明显异样。
但走着走着,怀中的姬婵月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抬起手,颤斗着抚上他的脸颊。
“陈阳……你、你的脸……”
陈阳脚步未停,心中了然。他侧过头,对着旁边一面因时空扭曲而异常光滑、映出人影的雾墙看了一眼。
镜中之人,眉眼轮廓依旧,但眼角已悄然爬上了细纹,原本紧致的皮肤多了些许风霜之色,乌黑的发鬓间,竟已夹杂了几缕刺眼的灰白。
他从一个二十出头的俊逸青年,变成了一个三十馀岁、略显沧桑的中年模样。
“婵月,”陈阳微微一笑,那笑容在他此刻略显成熟的脸上,更多了几分沉稳的魅力,他握着她的手,轻声问道,“我现在这副模样,你还喜欢我吗?”
姬婵月望着他依旧清澈深邃、却仿佛承载了更多故事的眼眸,泪水瞬间涌了上来。她用力点头,哽咽道:
“喜欢!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婵月都喜欢!从不是因为你的容貌……是因为你这个人,你的担当,你的温暖,你给的所有依靠和安全感!”
她的话发自肺腑,情真意切。
最初的倾慕自然是源于陈阳那旺妻成帝的绝世体质,但真正让她深陷、让她在绝望中依旧抓住这缕光的,是他对红颜毫无保留的守护,是他冲冠一怒的霸道,是他润物无声的体贴。
皮囊会老,但这颗心,这份情,在她看来,永恒不灭。
陈阳眼中暖意更盛,将她搂得更紧:“那就好。”
旋即,姬婵月似想到什么,惊慌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声音带着恐惧:“我……我有没有变?我现在……不敢看……”
陈阳温柔地握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触摸,声音平稳而笃定:“放心。在时间之力没有将我彻底侵蚀殆尽之前,你不会有任何事。”
他低头,在她光洁依旧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所有的‘雨’,我都替你挡了。”
姬婵月浑身一震,猛然抬头,这才惊觉,那绵绵不绝的淡灰色时间梅雨,密密麻麻,却真的没有一滴落在自己身上!
所有的雨丝,在靠近自己之前,便被陈阳的异象、焚心炎以及他自身的气场所阻隔、消磨、承受!
他是在用他的身体,他的修为,他的本源,为自己筑起了一道隔绝时光侵蚀的绝对屏障!而他自身,却在肉眼可见地承受着时间的冲刷!
“不……陈阳,我们回去!我们回去好不好?”姬婵月心如刀绞,泪如雨下,拼命摇头,“我不要你为我这样!我不要你变老!我们回去,再想别的办法!”
“傻月儿。”陈阳轻轻拭去她的眼泪,目光望向雨幕深处,那里时空交错的光影更加迷离,“姬水之中,未必没有我的机缘。我接下来的道,或许正需在此地感悟。时间……是一门至高的大道。承受它,理解它,或许方能驾驭它。”
他语气平静,带着一种参悟大道般的坦然。
衰老,在此刻更象是一种必要的体验,一种贴近时间本质的修行。
见陈阳心意已决,且眼中闪铄着对大道探索的坚定光芒,姬婵月知道劝不动陈阳。
她死死咬住下唇,将脸埋回陈阳胸膛,用尽全身力气抱紧陈阳,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传递给对方。
蓦地,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却无比决绝地看着陈阳:“好,我不劝你回头。但是……若你在此地身死神消,婵月绝不独活。黄泉路上,我必追你而去!”
陈阳心中大震,深深看了她一眼,千言万语,化作一个更用力的拥抱,和一句沉甸甸的承诺:
“相信我,我们都不会有事。”
二人继续在第三段路的“时间梅雨”中前行。
雨丝越来越密,颜色也由淡灰转向深灰。陈阳的外貌变化也越来越快,从中年迈向老年。挺拔的身姿逐渐微显佝偻,乌发尽成霜雪,皮肤上的皱纹如同刀刻,越来越深。但他揽着姬婵月的手臂依旧稳定有力,步履依旧坚定,眼中的光芒不仅未曾黯淡,反而因对时间之力的切身感受,而愈发深邃明亮。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雨幕渐稀,脚下“河床”的颜色也从灰暗转向一种沉郁的土黄。
“第三段路,快要结束了。”姬婵月轻声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与心痛。
她看着陈阳如今满面皱纹、白发苍苍、身形枯槁的模样,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心如同被撕裂般疼痛。她几次想从陈阳怀中下来,减轻他的负担,却都被他更紧地抱住,不容置疑。
终于,二人踏出了那片腐蚀性的雨区,进入了姬水的第四段路。
这里,没有雪,也没有雨。
天空是一种恒久的、仿佛黄昏般的暗黄色。大地贫瘠,泛着毫无生机的土黄,一眼望去,空旷寂聊,只有远处隐约有一些扭曲的光影,提醒着此处时空的异常。
而就在踏入此地的瞬间,陈阳身上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那原本行将就木、仿佛下一刻就要油尽灯枯的苍老躯体,如同枯木逢春,竟开始逆向生长!
深深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浅、舒展;干枯如树皮的皮肤重新变得紧致、充盈起弹性与光泽;佝偻的脊背缓缓挺直;满头霜雪,从发根开始,竟一点点转回了乌黑。
只是这“回转”的速度,快得惊人,并非恢复原状,而是向着更“年轻”的方向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