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把人拽出了院子,谢晋白解了赵仕杰的哑穴,开口道:“今日听见的一切,不得外传。”
不管是那个梦中世界,还是崔令窈的神秘来历,都是让人匪夷所思,引起惊疑的存在。
绝不能透漏出去。
储君当面,如此郑重的嘱咐,赵仕杰却一点也听不进去。
他接收的讯息太多,太杂,完全招架不住,这会儿失了所有的镇定,神情有些茫然站着,喃喃自语:“我怎会如此…”
就是杀了他,他也不信自己会在妻子难产死后,另娶她人,还不顾一双儿女。
一副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夕的模样,让谢晋白看的眉头微蹙,“冷静点,这里是太子府,你们夫妻有什么话等回去,关上门自己解决。”
如今的他,早非当年那个,察觉妻子虚情假意,只知道试探、试探、再试探的愣头青。
当起军师来那是一套一套的。
反正这事儿也没发生在他自己身上,情绪不晓得多稳定。
但赵仕杰做不到。
他冷静不下来。
只要想到方才听见的一切,他就冷静不下来。
整个人失魂落魄,一言不合又要往里头冲。
谢晋白一把将他拽住,“冷静下来,否则孤给你哑穴点了丢后院迎风亭喝风去!”
他们自幼就相识,彼此的妻子又是亲密无间的手帕交,身份上虽有君臣之分,但算起来,也多少有些交情。
否则,以谢晋白的脾气,才懒管这种闲事。
他扯着人往前院走,有些嫌弃道:“如此沉迷于儿女情长,轻易就失了沉稳,让孤日后如何将重担交付于你。”
他们来这儿,也是因为酒宴开始,特意来寻各自的夫人,一同去宴客厅的。
结果偷听了这么一长串对话,还不能被发现。
而屋内,崔令窈和陈敏柔两个也收到婢女的禀报。
午宴开始了。
两人对视一眼,只能暂停叙话,起身前往宴客厅。
谢晋白的书房离前院不远。
她们到时,里头宾客们已经差不多齐了。
同除夕宫宴那次,京城四品以上的官员均携家眷出席不同,这次是太子府摆宴,来的自然都是跟谢晋白交好的臣工们。
要么是他麾下,被他提拔上来的年轻俊杰。
要么是朝中德高望重的老臣。
还有一些,则是宗室的几个老王爷们。
总之,比除夕那晚规模小了许多。
放眼望去,人也少了许多。
像沉国公府,沉庭钰就没来。
而忠勇侯府作为崔令窈姨母的夫家,今日是在受邀宾客内。
不但她姨母来了,王子弗和王璇儿兄妹也来了。
还有
崔令窈端坐上首,捧着厨娘专门给她做的莲子百合糖水慢慢喝着,眼睛一点也闲不住,四下搜罗。
最后,落到某处,眸光蓦地发亮。
她身侧,才受完臣工敬酒的男人一回头,就瞧见她睁着那双亮闪闪的杏眸,一眼不眨的看着李越礼。
面色微顿。
要不是方才偷听,他这会儿只怕得不高兴了。
好在,他偷听了。
所以完全能理解,这姑娘怎么两眼放光成这样。
谢晋白唇角微勾,指尖轻叩桌面,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明知故问:“做什么一直盯着小舅舅。”
他屠刀都磨好,准备把李家一锅端了,竟然还唤李越礼小舅舅。
真是
崔令窈暗自腹诽了句,随口道:“我就随便看看。”
谢晋白失笑,正要说点什么,厅内,柔和轻缓的乐声倏然一转,变得激昂热烈。
崔令窈以为又是个什么新奇的舞蹈,来了几分兴致,脑袋回正,垂眸往下看,顿时就是一愣。
舞台上,并非美人们在款款起舞,而是一对男女,手持木剑,在过招。
男子招式刚毅果断,对比之下,女子看似绵软,实则招招都顺利破之。
两人刚柔并济,一起呈现出完美的剑舞,配合的异常默契。
毫无其他暗示意味。
尤其,他们身上的穿着很得体,就连女舞姬也是一身劲装,而非轻薄的舞裙,也没有平常舞姬们为了邀宠而故意摆动腰肢,营造出的妩媚感。
这可是元宵酒宴的开场节目,出场的非但不是绝代佳人,甚至跟女色都没扯上边,完全就是一场普通的二人舞剑。
根本不符合时下贵族无美人不成宴的风气。
崔令窈有些惊讶,“这是你弄的?”
这场宴会,她都没怎么插手。
节目安排,更是从没过目。
谢晋白嗯了声,偏头看着她,道:“你都表明了不痛快的事儿,我总不能再做。”
每次宴会上那些衣着清凉,妩媚多姿的女人,他一眼都没多看,更没起过什么心思。
若为了这些东西,让她心里起了嫌隙。
那他才是冤枉。
“”崔令窈默然无语:“你这样,会被人说妻管惧内的。”
“怎么会,”
谢晋白握住她的手,道:“窈窈,我是太子。”
生杀予夺的上位者,对一个女人再纵容,也不会传出‘惧内’的名声。
就如各朝各代的宠妃们,她们受宠爱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史书都为之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被厌弃时,同样潦草落幕。
雷霆雨露,生死荣辱,皆随上位者心意。
因为他大权在握,所以,他永远游刃有馀。
这些天,谢晋白想了很多。
就如她所说,他们之间,论身份,他天然立于不败之地。
而她能仰仗的,只有他的爱意。
怀着身孕,还要忍受无数的美人不断往他跟前凑,而她,竟说服了她自己,这是正常的。
光代入一下,谢晋白都觉得心疼。
他要是连这个都解决不了,又有什么脸,让她为他留在这个世界。
甚至…
他不该让她一直处于被动位置。
虽然,谢晋白相信自己此生不会转换心意,姑负她。
但在自身生死荣辱都系挂在另一人身上时,又怎么能毫无警剔的交付出全部心意?
经她提醒,现在的谢晋白已经看明白了这一点。
所以,他该想办法,让两人的身份能尽量并肩,给她想要的公平。
这样,她是不是能多爱他一点。
毕竟,他要的从来都是她的全心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