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锋一转。
“你需要帮忙吗？”
“我想，你现在应该很需要一个，能替你坐镇天庭的人。”
无天沉默了。
他确实需要。
蚊道人杀性有馀，但修为和手腕，都不足以镇压天庭这盘大棋。
她能勉强应付一些新晋的准圣，可一旦遇上那些从上古活下来的老牌强者，便力有不逮。
佛道两家的根基虽被他摧毁，可那些散落在三界各处，各自为政的准圣大能，并未被清剿干净。他们各自占据着洞天福地，与麾下的魔军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而他自己，则被困在这凌霄宝殿，处理着无穷无尽的琐事，根本无法脱身。
这就导致，他掀起的这场风暴，在第一波最猛烈的冲击过后，后续的推进，变得异常艰难，甚至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僵持。
良久，无天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理由。”
“只有你腾出手来，才能继续修正这早已腐朽的秩序，不是吗？”紫光夫人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
“而且，我也想借你的手，送一批人去往生。”
她抬手，一卷玉简飞向无天。
无天接过，神念探入。
那是一份长长的名单，上面罗列着上百个名字，修为最低的也是大罗金仙，其中甚至还有几位他不曾听闻过的准圣。
有些名字，他还有些印象，是在他第一波清扫中，因为罪不至死而被他刻意放过的。
现在看来，不是他们没问题。
而是他，没能发现他们的问题。
洪荒太大了，大到即便是他，也无法洞悉每一个角落里藏匿的污秽。
“天庭，便拜托娘娘了。”
无天收起玉简，对着紫光夫人，郑重地行了一礼。
两人再不多言，转身返回天庭。
当无天当着所有魔将的面，宣布日后天庭一切事务，皆由紫光夫人代为掌管时，殿下一片哗然。
但当紫光夫人身上那准圣后期的恐怖威压，如水银泻地般，无声无息地笼罩整座大殿时，所有的质疑都化作了敬畏。
众魔将纷纷下拜，不敢有丝毫异议。
权力交接，顺利得超乎想象。
无天再无后顾之忧。
他召来黑袍、巨蝎、九头虫等一众心腹悍将，身影一晃，便已消失在凌霄宝殿。
他要去亲自为这场席卷三界的战争，画上一个句号。
一场真正的大开杀戒，即将开始。
…………
花果山，水帘洞。
十几万天庭残兵被杨蛟重新整编，沉默地驻扎在山外的焦土平原。
那不是军队，更象是一片行尸走肉的坟场。
洞内，观音将一枚玉简交到孙悟空手中，声音里是抽干了神魂的疲惫。
“十二处佛祖道场，皆在其中。”
“我会留守此地，护住三藏，也护住这三界……最后的火种。”
孙悟空接过玉简，入手冰凉。
他将那两颗滚烫的舍利子贴身藏好，对着众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不就是找几颗珠子，多大点事。”
“等俺老孙凑齐了，回来就把那黑心魔头的脑袋拧下来，给你们当夜壶！”
哪咤一听，战意上涌，火尖枪嗡嗡作响。
“猴哥，带我一个！”
“你留下。”
杨戬的声音冷得象铁，三尖两刃枪往地上一顿，整个水帘洞都跟着剧烈一颤。
“守好这里。”
他只说了四个字，哪咤便梗着脖子，被杨婵死死拉住，再也说不出话。
孙悟空和杨戬对视一眼。
无需言语。
两人身形一晃，化作一金一银两道撕裂天穹的杀气，冲出水帘洞，朝着玉简上最近的一处坐标，决然而去。
……
流光之下，是破碎的山河。
曾经的仙家福地，此刻只剩下冲天的魔焰和分食尸骸的秃鹫。
一队魔军正在追杀几名驾驭着法器的道门女修，她们的惨叫声凄厉而绝望。
杨戬目不斜视，速度没有丝毫减缓。
孙悟空的眼角肌肉却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没有停。
他知道，停下来杀光这队魔军毫无意义。
救不了所有人。
只有杀了那个坐在凌霄殿宝座上的魔头，才能救下所有人。
这个道理，他花了一万年才想通，此刻却象刀子一样割着他的心。
半日后。
资圣禅寺。
东方佛祖弥勒的道场。
一座比南天门更恢弘的山门，死寂地矗立在天地间。
没有活人的气息，甚至没有死气。
只有一种被抽干了所有情感的、绝对的“空”。
“这胖和尚，倒是会享受。”孙悟空落在山门前，声音沙哑。
杨戬没有说话。
他那只竖立的天眼，已然张开，射出的不再是神光，而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审视万物的光。
两人并肩踏入寺中。
刚走过前殿，脚下的汉白玉地砖之上，骤然亮起亿万个卍字佛印！
一尊尊怒目金刚的虚影从佛印中拔地而起，它们没有实体，完全由最纯粹的佛门降魔愿力构成，每一尊的气息，都堪比大罗金仙！
万千金刚，同时挥拳！
那是由无穷愿力汇聚成的金色怒涛，足以将寻常准圣都瞬间打成齑粉！
“来得好！”
孙悟空不退反进，一声长啸，压抑了一路的暴戾与杀意在此刻轰然引爆！
他手中的金箍棒没有变大，反而浓缩成一根漆黑的铁线，其上，属于斗战胜佛的“斗战道种”疯狂燃烧！
“给俺老孙，破！”
一棒挥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道纯黑的、吞噬万物的“线”，横扫而过。
那片金色的愿力怒涛，连同那万千金刚虚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画稿，悄无声息地，凭空消失了。
杨戬只是冷冷地看着，手中的三尖两刃枪，自始至终都未曾抬起。
他知道，这一棒，是孙悟空在泄愤。
两人一路前行，再无任何禁制敢于显现。
他们走到了主殿。
殿内空旷，只有一尊百丈高的弥勒金身佛象，依旧保持着那副笑看众生的姿态。
“奇了怪了。”孙悟空绕着佛象转了一圈，“里里外外都翻遍了，连个珠子的影子都没见着。”
杨戬的天眼扫过佛象的每一寸肌理，同样一无所获。
就在这时，孙悟空怀里的两颗舍利子，忽然剧烈地颤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