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能清淅地感觉到,那院子里确实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妖气,孙悟空真以为这高家上下,是在合起伙来消遣他。
他看着那扇门,又回头看了看身后那几个一脸紧张,大气都不敢出的家丁。
孙悟空甚至懒得用钥匙,伸出两根手指,在那锁头上一捏。
“咔哒。”
一声轻响,铜锁应声而断,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他随手推开院门,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气混合着些许妖气,扑面而来。
孙悟空抬眼一扫,那双灵明神眸之中,金光流转,瞬间便看穿了整栋小楼的虚实。
楼上,绣床。
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正坐在床边,对着铜镜发呆。
妖气,就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但很淡,象是沾染上的,而非自身所有。
那妖怪,现在不在此处。
“师父,你在这儿等着,俺老孙去去就来。”
孙悟空丢下一句话,身形一晃,原地留下一道残影,人已经上了二楼。
片刻之后,他便领着一个神情有些恍惚的女子,从楼上走了下来。
正是高员外的女儿,高翠兰。
她见到院中站着的唐僧,以及门外探头探脑的父亲,只是微微一怔,随即对着唐僧福了一礼,脸上并没有多少惊恐,更看不出半分被虐待过的痕迹。
唐僧双手合十,温声问道:“高小姐,贫僧且问你,那掳走你的妖怪,如今在何处?”
高翠兰闻言,脸上竟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她摇了摇头,轻声答道:“大师,他……他不住在这里。”
“他只是每天太阳落山之后,才会过来。”
孙悟空在一旁听得直挠头,这算哪门子的掳走?分明是金屋藏娇。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对着高翠兰咧嘴一笑。
“小姐莫怕,俺老孙有办法对付那妖怪。”
他说着,凑到唐僧耳边,低语了几句。
唐僧听完,看了看高翠兰,又看了看自家徒儿那张跃跃欲试的猴脸,最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念了声佛号。
入夜。
高家别院的绣楼之上,灯火通明。
一个身段窈窕的“高小姐”,正坐在梳妆台前,百无聊赖地摆弄着一支珠钗。
就在此时,窗外平地卷起一阵黑风,吹得窗纸“呼啦”作响。
风声过处,一个身材魁悟,面相憨厚的猪头大汉,便出现在了房中。
他身上还带着几分田间的泥土气息,见到“高小姐”,那张猪脸上顿时堆满了笑意,声音瓮声瓮气。
“翠兰,我回来了。”
孙悟空捏着嗓子,学着高翠兰的语气,转过身,故作幽怨地白了他一眼。
“你还知道回来?一整天不见人影,把我一个人关在这楼上,闷都闷死了。”
那猪妖闻言,连忙上前,有些手足无措地搓着手。
“这不是……这不是看后山那几百亩荒地还没开完嘛,我寻思着赶赶工,早点弄完,咱们也能早点安生过日子。”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两块还冒着热气的桂花糕。
“你最爱吃的,我特地从镇东头王记老铺给你买的。”
孙悟空看着那桂花糕,心里那点火气,莫明其妙地就消了三分。
他接过纸包,捏起一块,似是不经意地问道:“你这般辛苦,为的什么?我爹爹他们如今可不认你这个女婿了。”
提到高员外,猪妖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他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凳子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当然不认!”
猪妖的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委屈和愤懑。
“想当年,我刚来这高老庄的时候,他高家算个什么?不过是比寻常人家多了几亩薄田罢了!”
“是我!是我猪刚鬣,没日没夜地给他干活,开荒地,种粮食,一个人顶着几十个长工用!这才让他高家成了这高老庄头一号的员外!”
他越说越气,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那桂花糕都跳了一下。
“当初说好的,只要我让他家过上好日子,就把你许配给我。结果呢?他家发达了,就嫌我长得丑,嫌我不是人,要悔婚!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孙悟空听着,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
这番话,与白日里高家那副做派,以及那把可笑的铜锁,全都对上了。
他将桂花糕放回桌上,又试探着问道:“我听丫鬟说,我爹爹最近一直在外面张贴榜文,请什么高人来降你呢。”
“哼,高人?”
猪妖不屑地撇了撇嘴,挺起胸膛,一脸的傲气。
“他请谁来都没用!便是把那九天荡魔天尊请来了,也得看我高不高兴!”
孙悟空的神经猛地一跳。
九天荡魔天尊?
那可是北极四圣之一,天庭里有名有号的战将,修为早已是大罗金仙,一身实力,比起哪咤、杨蛟都在伯仲之间。
他重新打量眼前这个猪妖,太乙金仙巅峰的修为,除了手里那把九齿钉耙看起来不是凡品,身上再无半件象样的法宝。
他哪来的底气,敢说这话?
孙悟空眼珠一转,决定再诈他一诈。
“我听说的,可不是什么九天荡魔天尊。”
他慢悠悠地说。
“我听说啊,这次来的,是个叫什么……齐天大圣孙悟空的。”
话音刚落。
“噗通!”
那猪妖竟吓得直接从凳子上滑了下来,一张猪脸瞬间没了血色,连声音都在发抖。
“什……什么?!是那个弼马温?!”
他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神情慌乱到了极点。
“佛祖把他放出来了?不行!不行!这地方待不了了,我得赶紧走!”
弼马温!
听到这三个字,孙悟空那张由高翠兰变化而来的俏脸,瞬间黑了下来,眼角控制不住地剧烈抽搐。
但他还是强行按捺住一棒子把这猪头打进地里的冲动,捏着嗓子,好奇地问:“这……这个孙悟空,很厉害吗?把你吓成这样?”
猪妖此刻已是六神无主,闻言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何止是厉害!当年俺老猪在天庭当差的时候,不小心得罪过他!这要是被他逮着,我这条小命,怕是当场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