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象弥勒佛那般大张旗鼓,只是在须弥山下,最繁华的一座城池里,盘下了一间小小的铺面。
没有金光,亦无异象。
一块朴素的木匾挂了上去,上书三个字。
三清观。
玄都就那么坐在观里,每日煮茶、看书,仿佛一个避世清修的凡人。
佛门并未将这个小小的道观放在眼里。
直到半月后。
城中首富得了怪病,遍请佛门高僧,散尽万金,依旧药石无医,眼看就要一命呜呼。
其子绝望之下,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父亲抬进了那座冷清的道观。
玄都只是看了一眼,随手从观后的山坡上,摘了一株平平无奇的草药,递了过去。
“煎服,三日可愈。”
三日后,那已经准备后事的老首富,竟红光满面地走出了府邸,第一件事,便是将自家府邸旁最大的一块地,捐给了三清观。
一时间,三清观香火鼎盛,竟隐隐有与城中最大的佛寺分庭抗礼之势。
这只是一个缩影。
在广袤的洪荒大地上,类似的争斗,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南方大陆,一座刚刚建成的道观前。
一个道士卖力地清扫着门楣上的灰尘。
不远处,一座香火旺盛的佛寺里,一个和尚探出脑袋,对着道士不断嘲讽。
“小鼻子,你们道观今天又没人来上香吧?”
道士气得脸颊通红。
“秃驴!你们佛祖就知道骗香火钱!哪有我们三清老爷灵验!”
“胡说!我佛慈悲,普度众生!”
“我道自然,清静无为!”
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一个愁眉苦脸的农夫,挑着两个空空如也的水桶,从两人中间走过,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长长叹了口气。
“唉,再不下雨,今年的收成,可就全完了。”
道士和僧人对视一眼,不吵了。
两人同时从怀里掏出各自的法器,一个拿出了木鱼,一个举起了桃木剑。
“呔!我先来!”道士抢先一步,有模有样地踏起了禹步,嘴里念念有词。
“咚咚咚!”和尚也不甘示弱,木鱼敲得震天响,口中梵音大作。
两人憋红了脸,一个求雨,一个祈福,都想在对方面前,抢先显圣。
农夫看得目定口呆。
就在此时,西边的天上,飘来一朵金灿灿的功德祥云,洒下淅淅沥沥的甘霖。
东边的天上,也吹来一阵清爽的微风,卷走了田里的害虫。
农夫愣住了。
他看看天,又看看那两个还在斗法的青年,挠了挠头,实在搞不明白。
这雨,到底是谁求来的?
这风,又是谁吹来的?
算了,管他呢。
农夫扔下水桶,跪在地上,对着东西两边,结结实实地,各磕了三个响头。
“多谢天上的神仙老爷!”
道士和和尚同时收了法术,互相瞪了一眼,异口同声。
“哼!”
然后各自回了道观和佛寺,准备明天再战。
这样的场景,在洪荒已是常态。
对于高高在上的仙佛神魔来说,这或许是一场关乎道统与气运的博弈。
但对于挣扎在尘世的亿万凡人而言,生活,确实是肉眼可见地,变好了不少。
东村的妖兽被除了,西村的瘟疫被治了,南边的河道被疏通了,北边的荒山长出了庄稼。
他们不知道什么是佛,什么是道。
他们只知道,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谁能让他们安居乐业,谁就是好神仙。
而天上的神仙们,也乐此不疲地,用一场场小小的“神迹”,来换取那人世间最宝贵的,名为“香火功德”的东西。
整个洪荒,陷入了一种奇妙而又危险的平衡。
五行山。
此山不高,却仿佛是整片洪荒大地的龙脉之眼,每一粒尘土都透着一股镇压万古的厚重道韵。
山巅,一株接天连地的菩提树虚影婆娑作响,亿万片树叶折射出三千世界的生灭光影。
树下,盘坐讲法的老者,正是圣人分身,菩提老祖。
忽然,他身前那名眉目祥和的青年——释迦摩尼,周身气息轰然一变。
整座五行山的灵气,仿佛受到了无上存在的召唤,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洪流,倒灌入他的体内!
云海之上,两道身影无声无息地显现。
孔宣一袭青衣,神色无波,那双洞穿万法的凤眸,此刻只映着山巅那道被无尽灵气包裹的身影。
她身旁,大鹏化作的人形却焦躁地来回踱步,金色的羽翼在身后若隐若现。
“姐!姐!你快看!”
他指着下方那恐怖的灵气旋涡,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惊异。
“我这大外甥,是要冲关了啊!这动静,怕是要直抵大罗巅峰了!”
孔宣的视线未曾移动分毫,声音清冷如山间寒泉。
“时代不同了。”
“如今洪荒历经数次升格,灵气浓度胜过当年何止十倍。”
大鹏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他当然明白。
师从圣人分身,背靠极品先天灵根,手持极品先天灵宝。
这条件,别说他们那个时代,就是现在,放眼三界,谁人能比?
他只是……有些不甘。
大鹏凑到孔宣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只有姐弟间才有的试探。
“姐,你看他这一身佛光,将来入了佛门,怕是再也回不了咱们凤族了。”
“你……真就舍得?”
孔宣终于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却让大鹏的心莫名一沉。
“我有的选么?”
她声音很轻,轻得象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