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深处,三清道场。
这座由三位圣人联手开辟的恢弘世界,此刻却死寂得宛如一座亘古的坟墓。
太清老子盘坐于蒲团之上,往日里无为清静的面容上,此刻却写满了挥之不去的沉重。
元始天尊端坐一旁,紧抿着嘴唇,那张素来以威严示人的脸庞,阴沉得几乎要凝出水来。
只有通天教主,他靠在椅背上,用一种极不耐烦的节奏,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扶手,清脆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够了。”
元始天尊终于忍受不了,声音嘶哑地开口。
通天教主敲击的动作一顿,抬眼,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
“怎么?二哥连听点声响都嫌烦了?”
“我只是在想,若非当初二哥你那般瞧不上我截教门人,定要分个高下,我三教何至于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你!”元始天尊猛地站起,圣人分身的威压轰然爆发,却又在触及太清老子的瞬间,颓然散去。
“都住口!”
太清老子睁开双眼,声音不大,却仿佛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两位师弟的心头。
“事到如今,还说这些,有何意义?”
他环视着这座空旷的大殿,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
“封神一战,我三教的根基,几乎被打断了。”
“我人教,除了玄都,尚能站在此处的,不过寥寥十馀人。”
元始天尊缓缓坐下,目光扫过自己身后空荡荡的席位,那份属于玉清圣人的骄傲,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被碾得粉碎。
“阐教……亦是如此。”
他声音干涩,“广成子、玉鼎、太乙、云中子……呵,九大亲传,如今只剩其四。”
“杨戬、哪咤他们,虽肉身成圣,却已是天庭之神,领的是昊天的俸禄,听的是玉帝的调令,与我阐教,因果已了。”
通天教主冷笑一声,语气中的自嘲几乎要溢出来。
“我截教倒是人多,还剩四大亲传,十几个大罗,数百太乙。”
他话锋一转,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火与不甘。
“可诛仙剑阵被破,镇压气运的至宝已失!我截教如今的气运,比你们两家,更是风雨飘摇!”
大殿,再度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太清老子一字一顿地开口,每一个字,都象是在宣判玄门的死刑。
“我等三教,已到生死存亡之秋。”
元始和通天身形剧震,却没有反驳。
大哥说的,是事实。
佛门东渡,其势如日中天。
燃灯、摩利支天那两个老牌准圣后期就不说了,新晋的几位佛祖,哪一个不是根基深厚之辈?
反观他们,东拼西凑,才勉强将佛门扩张的脚步暂时挡住。
可这,已经是极限了。
“再各自为战,不出一个元会,我三教,便会被那佛门,逐一蚕食,直至……道统断绝!”
太清老子的声音,如万载玄冰。
“大哥的意思是?”通天教主抬起头,眼中闪铄着复杂的光芒。
太清老子直视着两位师弟,说出了那个足以震动整个洪荒的决定。
“合吧。”
“我三教,合为一教。”
“如此,三弟你便无需再为镇压气运的灵宝发愁,你我三人的力量,也能真正拧成一股。”
元始天尊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让他与那些湿生卵化之辈同处一教?
他的骄傲,他的道,不允许!
“我不同……”
“二哥!”通天教主忽然打断了他,那双总是桀骜不驯的眼中,此刻竟带着一丝恳求,“如今,不是争意气的时候了!”
“难道你真想看着我们的道统,断送在佛门手里吗?!”
元始天尊浑身一震,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太清老子看着他,缓缓道:“师弟,脸面,在道统存续面前,一文不值。”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元始天尊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灰败。
“……便依大哥所言。”
……
三日后。
巍峨的崐仑山,迎来了它久违的两位主人。
太上老君与灵宝天尊,带着各自残存的门人,重新踏上了这片三清的起源之地。
三清殿前。
人教十几人,阐教数十人,截教数百人。
三教弟子汇聚一堂,看着彼此,神情复杂,有茫然,有不甘,亦有对未知的徨恐。
太上老君、元始天尊、灵宝天尊,三道身影并肩立于殿前。
太上老君上前一步,声音借由圣人之力,传遍了整个洪荒三界。
“自今日起,人、阐、截三教合一!”
“道教,立!”
话音落下的瞬间,三位圣人分身同时抬手,对着九天之上,那冥冥中的天道,郑重一拜。
轰隆——!
天道有感,紫气浩荡三万里!
崐仑山上空,人教的太极图,阐教的盘古幡,截教的诛仙四剑,三股代表着各自气运的显化之物,开始缓缓靠拢、交融!
最终,在天道的见证下,三股气运长河彻底汇聚,化作一条前所未有,比之前任何一道都更为浩瀚、更为凝实的崭新长河!
长河之上,一尊模糊的道人虚影,手持拂尘,俯瞰众生。
玄门,以一种悲壮的方式,迎来了新生。
…………
数个元会,弹指一挥间。
洪荒的格局,在封神之后,彻底稳固了下来。
天庭执天,地府掌冥,五庄观镇地,三方如三根擎天之柱,共同维持着天地的基本运转。
而凡尘俗世,则成了另外两家的角斗场。
佛道之争。
自三教合一,玄门气运重凝,道教的实力空前膨胀,终于有了与佛门正面抗衡的底气。
一场围绕着信仰与香火的无声战争,就此拉开序幕。
东方大陆,一处凡人国都。
一夜之间,城东的空地上,凭空耸立起一座金碧辉煌的寺庙。
佛光普照,梵音阵阵,一个袒胸露腹、笑口常开的胖大和尚,坐在寺庙门口,对着来往的行人,笑呵呵地分发着斋饭。
弥勒佛。
这位新晋的东方佛祖,将自己的道场,直接立在了道教的眼皮子底下。
三清殿内,元始天尊看着水镜中的那一幕,脸色铁青,拂尘的丝绦都险些被他捏断。
“欺人太甚!”
太上老君倒是神情不变,只是对身旁的玄都淡淡说了一句。
“你去一趟西方。”
“是,老师。”
玄都领命,出了崐仑山,一路向西,直入佛门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