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是下策,伤亡惨重。
围,更是下下策,正中对方下怀。
“拖下去,对我们不利。”
殷寿一语道破了僵局。
“西岐每多一日,便多一分底蕴。”
“朕,没时间陪他们耗。
他很清楚,这场战争,凡人的军队只是第一层。
真正决定胜负的,是那些高来高去的仙人。
在双方的仙神力量下场之前,他必须用人命,去撕开那层名为“天命”的伪装。
“陛下!末将愿为先锋,与那杨任阵前斗将,挫其锐气!”
“陛下!请给末将一支精锐,三日之内,必将那杨任的人头献于帐前!”
帐内诸将群情激奋,纷纷请战,浓烈的战意几乎要掀翻帅帐。
殷寿抬手。
帐内,瞬间死寂。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战意昂扬的脸,最终落回沙盘。
“明日,派遣先锋大将梅武,领兵十万,攻城。”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十万大军去攻一座有百万守军的雄关?
这与送死何异?
亚相比干的嘴唇颤斗着,终于忍不住开口:“陛下,十万兵马……是否太少?”
“不少了。”
殷寿的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不容置疑的决断。
“朕不要战果。”
“只要试探。”
他伸出手指,在临武关的模型上重重一点,仿佛碾死一只蚂蚁。
“朕想看看,这位曾经的文官,守城的本事,究竟有几分火候。”
他的目光缓缓抬起,扫过帐内每一个不解的将领。
“朕也想看看,他背后的阐教仙人,什么时候会忍不住出手。”
最后,他的声音骤然转冷,如九幽寒风,刮过每个人的骨髓。
“朕更想看看,我大商的儿郎,面对仙法加持的城防,那腔子里的血,到底还是不是热的!”
一番话,让帐内所有将领的血液,轰然引爆!
之前所有的疑虑、不解,一扫而空!
原来,陛下想看的,根本不是这一战的胜负!
“末将,领命!”
一名身材魁悟如铁塔的将领排众而出,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正是大商猛将,梅武!
殷寿颔首,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望向帐外那片血色的天空。
“去吧。”
“让西岐看看,我大商的战鼓,是如何敲响的。”
“用十万人的命。”
…………
战鼓声,如沉雷滚过大地。
十万殷商士卒,组成十个巨大的黑色方阵,沉默地向前推进。
他们的脚步声整齐划一,汇成一股撼动山河的洪流。
没有震天的呐喊。
只有甲叶摩擦的金属颤音,冰冷而纯粹。
为首的梅武,手中一柄开山大斧扛在肩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连绵百里的殷商大营,玄鸟大纛在风中狂舞。
他又看了一眼远处那座如史前巨兽般匍匐在地平在线的临武关。
他知道,自己这十万人,是陛下扔出去问路的第一块石头。
能激起多大的浪花,甚至能不能听到回响,都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要让关墙上的人,看到大商的颜色。
“咚!咚!咚!”
沉重的鼓点,在临武关前变了节奏,急促如催命。
“攻!”
梅武的战斧向前猛地一挥!
身后十万将士的沉默瞬间被打破,化作惊涛骇浪,向着那座高耸入云的雄关,悍然拍去!
城墙之上,杨任“看”着下方那片涌来的黑色潮水,那双空洞的眼框里,没有任何波动。
他身旁的韦护,手中降魔杵重重往城头一顿,声音里带着佛门的沉稳,却难掩军人的铁血。
“传令,第一至第三营,弓箭准备!”
“第四至第六营,滚石擂木,听我号令!”
“第七营,金汁备好!”
一道道命令,清淅而迅速地传达下去。
城墙之上,近百万西岐守军没有因为敌人的数量劣势而有半分松懈,反而象一架上紧了发条的精密战争机器,高效地运转起来。
殷商的先头部队冲至城下。
迎接他们的,是遮天蔽日的箭雨。
那不是寻常的箭矢。
每一支箭的箭头,都闪铄着淡淡的青色光芒,那是阐教仙人刻画的“破甲”符文。
箭矢破空,发出尖锐的嘶鸣。
第一波冲锋的士卒,身上的精铁甲胄在箭雨面前,脆弱得如同朽木。
无数身影在冲锋的半途被贯穿,栽倒在地,随即被后方的同袍无情地踩踏而过。
惨叫声瞬间连成一片,又迅速被更大的喊杀声淹没。
“架云梯!”
梅武的咆哮声在战场上响起。
巨大的攻城云梯被推至城下,无数悍不畏死的殷商士卒,口中咬着横刀,如蚂蚁般顺着云梯向上攀爬。
“放!”
韦护一声令下。
城墙之上,早已准备就绪的滚石擂木,裹挟着万钧之势,轰然砸落!
一架架云梯被拦腰砸断。
攀爬的士卒如下饺子般坠落,血肉与断木混杂在一起,场面惨烈至极。
“妈的!”
梅武双目赤红,他一把抓过身旁亲卫的巨盾,顶在头顶,亲自冲向了城墙根!
“跟我冲!”
主将身先士卒,极大鼓舞了士气。
更多的殷商士卒,踩着同袍温热的尸体,疯了一般向城墙涌去。
然而,临武关的防守,远不止于此。
杨任伸出手,五指虚张,一把火红色宝扇出现在手中。
“起!”
仙力催动之下,无数火焰喷涌而出,化作一道道灼热刺目的光团,精准地射向那些攀爬的士卒!
火焰所及之处,甲胄瞬间被烧得通红,血肉发出滋滋的焦糊声,空气中弥漫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臭。
这已经不是凡人的战争。
半日之后。
梅武喘着粗气,从尸堆里退了回来。
他手中的开山斧,刃口已经卷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下十几处,鲜血浸透了战甲。
他回头望去,来时十万大军,如今还能站着的,不过八万。
城墙之上,西岐的旗帜依旧飘扬,连一丝缺口都未曾出现。
那座雄关,象一头沉默的巨兽,冷酷地吞噬了两万条鲜活的生命,却连一丝饱腹的嗝都未曾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