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姬发即将开口应允的瞬间，申公豹却忽然笑了。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对着九天玄女长揖及地，言辞恳切。
“仙子此举，实乃我西岐之大幸！贫道代西岐上下，谢过仙子，谢过天庭！”
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为难”。
“只是，仙子金枝玉叶，周主亦是人中之龙，如此天作之合，若太过仓促，岂非慢待了仙子，也折了天庭的颜面？”
“依贫道之见，不若由贫道出面，遍邀三山五岳的同道，再请来我阐教几位师兄，办一场三界瞩目的盛大典礼，方能彰显我西岐对仙子的敬重！”
好一招以退为进！
姜子牙的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
这申公豹，是想借着操办婚礼的名义，将他那些狐朋狗友彻底绑在西岐的战车上，更是想借此机会，向九天玄女，向天庭，展示他申公豹的人脉与价值！
姬发瞬间便明白了其中关键。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总能给他带来“惊喜”的国师，心中念头飞转。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对着九天玄女，行了一个无比郑重的大礼。
“我，姬发，愿娶玄女仙子为妻。”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
“西岐，需要你。”
这话说得直白，甚至有些不解风情，却让九天玄女眼中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她要的，本就不是什么儿女情长。
她要的，就是这份干脆利落的政治结盟。
“好。”九天玄女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转向申公豹，笑道：“国师所言甚是，礼数周全些，总是好的。”
她又看向姜子牙。
“至于良辰吉日，便劳烦丞相了。”
姜子牙掐指一算，脸上露出喜色：“三日后，便是万年难遇的黄道吉日，宜嫁娶，宜结盟，宜……伐无道！”
“那就三日后。”姬发一锤定音。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凡人无法看见的层面，异变陡生！
他头顶那只由姬昌气运所化的金色神凤，在得到天庭气运加持的瞬间，仰天发出一声更为高亢、更为嘹亮的啼鸣！
凤鸣之声，穿云裂石！
神凤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暴涨，羽翼之上，每一根翎羽都仿佛由纯粹的金色神火铸就，神威赫赫，竟隐隐有压过朝歌那头玄鸟一头的趋势！
整个西岐的国运，都随之沸腾，愈发凝实厚重！
…………
朝歌，大殿。
那卷详细记载着西岐大婚盛况的竹简，被一只大手捏得咯吱作响。
最终，“啪”的一声。
竹简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碎成一地残骸。
“好啊。”
殷寿的声音很轻，甚至带着笑。
可这笑声，却让侍立在龙椅旁的内侍官双腿一软，整个人象一滩烂泥般瘫了下去。
“招仙纳神，娶天庭之女。”
“连一张成婚的请柬，都懒得往朝歌送。”
“他姬发，这是连演都懒得演了。”
金銮殿上，死寂如坟。
亚相比干与丞相商容，这两位辅佐了大商两代人皇的老臣，此刻只是垂着眼，盯着自己的鞋尖，一动不动。
他们身后，费仲与尤浑这对平日里最擅长见风使舵的弄臣，也罕见地当起了锯嘴的葫芦。
想说点什么。
比如“西岐此举或许另有深意”，或者“姬发少年意气，不足为虑”。
可话到了嘴边，只需抬头看一眼龙椅上那张平静到可怕的脸，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没法洗。
这事，已经脏得没法洗了。
人家娶的是谁？
九天玄女！天庭正神，货真价实的准圣大能！
这场婚礼，来的宾客又是谁？
三山五岳的仙人，阐教的九大金仙！
这和当众扯起反旗，指着朝歌的鼻子骂娘，有什么区别？
唯一的区别，大概是后者听起来，还显得更坦荡一些。
殷寿的视线，从一张张死人般僵硬的脸上掠过。
他没有发怒，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调，不急不缓地开口。
“看来，当初南征之事，果然是朕想得太简单了。”
“一场演给满朝文武，演给朕看的惊天大戏。”
“如今看来，南境那六十万百战精锐，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并入了西岐的军册。”
“好手段。”
“好心机。”
此言一出，商容的额角，一滴冷汗瞬间滚落。
比干那双总是半睁半闭的眼眸，骤然睁开，锐光一闪而逝。
他们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却谁也不敢第一个说出口。
“近半年来，朝中已有十七位三品以上的官员，以告老还乡、身染恶疾等各种由头，向朕递了辞呈。”
殷寿的手指，在龙椅的玄鸟浮雕上轻轻敲击。
沉闷的声响，像死神的脚步。
“朕都准了。”
“朕还知道，他们无一例外，都出身截教。”
大殿之内，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被这番话，惊得头皮发麻。
原来，陛下什么都知道。
那些在暗中涌动的波涛，那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人事变动，全都在这位人皇的眼皮子底下。
“朕本以为，他们只是嗅到了大劫将至的气息，想提前抽身，回山门避祸。”
殷寿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现在看来，他们是早就收到了风声，知道自己的师门，要站到朕的对立面去了。”
“朕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他从龙椅上站起。
那魁悟的身影投下庞大的阴影，将阶下百官尽数吞没。
那股属于人皇的，独断万古的威压，充斥着整座殿宇。
“既然诸位爱卿，都没话说。”
殷寿的声音，在宏伟的大殿中激起回响。
“那便是都同意朕的看法了。”
“准备。”
“开战吧。”
没有询问，没有商议。
只有决断。
这三个字，如三道天雷，在每个人的神魂深处轰然炸响！
“不过……”
殷寿话锋一转，重新坐回了龙椅，那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却不减反增。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军开拔，各项军备的筹措转运，尚需时日。”
“正好。”
“趁着这段时间，把家里的地，再扫一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