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鼎峰顶,风停云散。
最后一丝试图将“灵脉公有”钉上“魔道”标签的法则之力,在黄金瘤那蛮横的吞噬与重构之下,彻底烟消云散。
天地复归明净,甚至比之前更加通透——仿佛那层笼罩了仙界数千年,由强权逻辑编织的无形铁幕,被撕开了一道微小却真实的裂口。
顾厌站在峰顶中央,缓缓收回了虚握的手掌。他周身那因吞噬法则而激荡的、令人心悸的气息逐渐平复,但那双眼睛深处,法则星云旋转的馀韵依旧清淅可辨。他看起来还是那个五岁的孩童,可此刻,没有任何人再敢以孩童视之。
仙网之上,陷入了短暂的绝对寂静。
随即,是火山喷发般的沸腾!
“吞……吞掉了?!他把天条法则吞掉了?!”
“厌哥……厌哥把‘魔’的标签撕了?!”
“不是撕,是吃了!连逻辑带条款一起嚼了!”
“老天爷……这到底是什么神通?!”
震惊、狂喜、难以置信……无数情绪混杂在一起,冲击着每一个观看者的心神。
散修们心中的阴霾被这惊世骇俗的一幕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战栗的亢奋!他们支持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啊?!
强族阵营,则是一片死寂的恐慌。水军忘了发帖,长老忘了咆哮,就连司马老祖面前的水镜,都因他那一瞬间失控的灵力波动而剧烈扭曲了片刻。
规则修改权,这张他们以为万无一失的终极底牌,竟然被对方用这种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硬生生“吃”掉了?!这已经超出了他们认知中“斗法”的范畴,触及了某种更加本源、更加恐怖的层次!
导播室内,廖寅瘫在椅子上,双目失神,嘴里只会无意识地重复:“怪物……真的是怪物……”
峰顶上,顾厌没有理会外界的喧嚣。他微微低头,看向自己的丹田。黄金瘤在完成那惊世一“吞”后,旋转速度已经恢复了平稳,但内核那点“公有”白光,却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炽烈,仿佛经历了一次淬炼和升华。与之相伴的,是顾厌自己那颗“变革”道心,也在刚才那直面规则、悍然吞噬的过程中,被打磨得如同钻石般剔透、坚硬!
他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那不是简单的对抗,而是从根本上,对旧秩序赖以存在的“道理”发起了挑战,并且战而胜之。这不仅仅是实力的提升,更是道心层面一次质的飞跃。
但随之而来的,不是飘飘然的得意,而是一种更加沉甸甸的责任感。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脚下这片白玉铺就的峰顶,扫过那依旧悬浮在身前、结构愈发复杂玄奥的“灵脉公有链”法则模型,最后,望向了那连接着亿万散修的神识网络,望向了直播镜头之后,那一双双或激动、或期盼、或依旧带着恐惧和迷茫的眼睛。
他的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肃穆。
“诸位,”顾厌开口,声音不再有之前的嘲讽与锋芒,反而带着一种历经沧桑般的平静,“方才那一口,味道确实不好。”
这略带自嘲的开场,让紧绷的气氛微微一松,不少散修甚至忍不住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但这一口,也让我明白了很多。”顾厌继续道,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虚空,看到仙界每一处正在发生的压迫与不公,“他们之所以能随意给我们粘贴‘魔’的标签,之所以能理直气壮地拢断灵脉、剥削众生,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拳头大,法宝多。”
“更因为,千百年来,这套将强权视为秩序、将剥削视为天经地义的‘道理’,已经成了这仙界运行的‘默认规则’。我们呼吸的灵气里,我们修炼的功法中,甚至我们思考问题的方式里,都或多或少,沾染了这种‘默认’的毒素。”
他的话语并不激昂,却如同冰冷的解剖刀,一层层剥开了那华丽袍子下的腐朽内里。
“我们寒门,我们散修,为什么总是觉得憋屈,觉得不公,却又无力反抗?不仅仅是因为资源匮乏,更是因为我们在潜意识里,有时候连自己都开始相信,他们那套‘弱肉强食、天经地义’的歪理!”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在了无数散修的心坎上。是啊,他们何尝没有在夜深人静时,产生过“也许这就是命”、“谁让自己出身不好”的念头?这种无形的精神枷锁,有时比物质的匮乏更可怕。
“所以,”顾厌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振聋发聩的力量,“今日我吞掉的,不仅仅是几条想污蔑我的法则!我吞掉的,是这种默认我们该被剥削、该认命的歪理邪说!”
“灵脉公有,不是魔道!是这仙界本该有的、最初的模样!”
“反抗不公,不是叛逆!是生而为人、为修士,应有的血性与尊严!”
“追求公平自由的我们,不是魔众!是这死水一潭的仙界里,唯一的活水与希望!”
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炸响在散修们封闭已久的心湖,激起滔天巨浪!
“说得好!”
“我们不是魔!我们才是正道!”
“厌哥!我们跟你走!打破这吃人的歪理!”
信念的火焰,被这番话语彻底点燃,熊熊燃烧!
顾厌感受着那通过网络传来的、前所未有的坚定与炽热,他的眼神却更加凝重。
“前路,绝不会因为吞掉几条法则就变得平坦。”他缓缓说道,“司马氏不会罢休,其他强族不会坐视,整个旧秩序的既得利益者,都会象嗅到血腥的鬣狗一样扑上来。他们会用更阴险的手段,更狠毒的算计,甚至更加彻底的暴力。”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璀灿却脆弱的公有链模型,扫过网络中那亿万个与他相连的、微弱却顽强的光点。
“我顾厌,今年五岁,伪灵根之资,身无长物,唯有一颗不甘为奴的心,和一个胃口不太好的‘瘤子’。”
他自嘲地笑了笑,但那笑容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我不知道我能走到哪一步,也不知道这‘公有链’最终能否真正创建。”
“我甚至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就有更强大的敌人降临,将我,将我们,彻底碾碎。”
峰顶一片寂静,只有他的声音在回荡。
“但是——”
顾厌猛地踏前一步,小小的身躯却仿佛爆发出顶天立地的气势!他指向天空,指向那无形的旧秩序,声音如同金铁交击,带着泣血般的誓言:
“我顾厌在此立誓!”
“只要我一息尚存,只要我道心未泯!”
“我便要算清这笔血债累累的旧帐!”
“我便要砸碎这禁锢众生的无形枷锁!”
“我便要为我顾家四十七口薪柴,为天下所有被剥削、被压迫的寒门同道……”
“……争一个公道!争一条活路!争一个真正能自由呼吸、公平修炼的未来!”
“此志,天地为证,鬼神共鉴!”
“纵使前路刀山火海,纵使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我,亦九死不悔!”
话音落下,他体内黄金瘤轰然一震,那“公有”白光与他的道心誓言产生强烈共鸣,化作一道纯粹而璀灿的光柱,冲天而起,没入苍穹!
那不是力量的光柱,而是……
道心显化!志气冲霄!
为民请命,虽千万人吾往矣!
以身殉道,九死而无悔!
这一刻,顾厌不再是那个精于算计、善于利用规则的“算帐先生”。
他是……
觉醒时代的……第一个殉道者!
他的道心,在此刻,
坚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