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年,战争一开始,第20师就参加了法军对收复洛林的进攻,在莫朗日—萨尔堡战役中死伤惨重。
“随后又被紧急调往巴黎前线,参加了第一次马恩河战役,又承受了巨大的伤亡。
“1915年,第20师在阿图瓦地区进行了一系列艰苦的阵地战和消耗战,死伤依旧惨重。
“接下来————就是命运的1916年了。
“1916年2月,凡尔登战役爆发。第20师是驻守凡尔登要塞区的内核部队之一。
“在德军最初的猛烈攻势下,第20师经历了杜奥蒙堡陷落的至暗时刻,全师将士被迫在绝对劣势下展开殊死抵抗。
“接着,第20师又在至关重要的304高地和死人”高地周边局域与德军反复拉锯。
“这些高地都在数周之内被炮火彻底型平,多次易手。
“凡尔登战役开打后的短短几个月里,第20师的伤亡就超过了7成,几乎被打光。
“在凡尔登遭受毁灭性打击后,第20师仅经过短暂的休整和补充大量新兵,就被调往北方的索姆河战场,参与了法军在南翼的主要进攻。
“虽然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但再次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许多刚从训练营里出来几周的年轻人,在索姆河的泥沼中丧命。
“一年内,连续参加两场最大规模的血战————那一年,我和雨果麻木得不想再记任何新兵的名字,反正用不了多久就会换一批人过来。
“这还没完。索姆河战役结束后,第20师仍然战斗在最前线。
“1917年,在灾难性的尼维尔攻势中,第20师再次被用作先锋,攻击坚固设防的香槟山防线,结果遭遇惨败。
“直到1918年,第20师的境遇才转好了一些,并有幸参加了百日攻势”。
“我和雨果从1914年战争爆发,一直打到1918年战争结束,打满了四年。
“第20师参与的战役,我们一场都没漏。
“战争结束后,我们是第20师中所剩无几的老兵。”
福楼拜的话音很平静,就象是在讲述一桩与自己无关的轶闻。
第20师参与的战役,一场都没漏——此句之沉重,难以言表!
福楼拜的话音仍在继续:“我虽然活到了战争结束,但不幸的是,在最后的百日攻势”中,我丢了一条腿。
“雨果比我幸运得多,四年仗打下来,他身上一个零件也没少。
“在战场上,他比谁都勇猛。
“进攻时,他总在最前面;撤退时,他总在最后面,以致于我不止一次地怀疑他是不是有寻死倾向。
“虽然他身体完好,但是————他的精神并不比我健全到哪儿去。
“他和我一样,都是残留在人世间的一道亡灵”,与正常的人类社会格格不入。”
说到这儿,福楼拜停了一停,随即换上感慨万千的口吻。
“多年不见,不知他现在是否有从硝烟弥漫的战场中走出来呢?”
“就快到了,都坚持一下。”
雨果转过头,为众人打气。
李昱引开警察们的注意力后,他们顺利地抓住空档,冲出了警察们的包围网。
虽然期间遭遇了不少险情,但总算是顺利抵达温哥华的东郊,就快抵达“鼠巢”。
此刻距离他们逃出起点号,已经过去了2个多小时。
现在已是深更半夜,长时间的奔逃外加之精神的高度紧张,使得包括奥莉西娅在内的众人已是又累又困。
体力较差的某些人,甚至已经走路打晃了,需要仰仗身边同伴们的搀扶。
反观雨果,仍跟个没事人一样,脸不红气不喘,神色如常,仿佛只是出来散了个步。
奥莉西娅缩了缩双肩,摸了摸肚子。
“————雨果,你有带吃的吗?”
“没有。”
“啧————那个叫“鼠巢”的地方究竟还有多远啊?”
“快到了,再忍一忍吧。想想李先生,他现在多半仍在与危险为伍。跟他相比,还有闲心喊累喊饿的我们,已经算是十分幸运了。”
闻听此言,奥莉西娅抿了抿朱唇,不再作声。
一旁的蓬莱呢喃道:“也不知道李牧师怎么样了————”
“我们出事他都不会有事。”
虽然奥莉西娅嘴上这么说,但她眸中还是闪过了一抹忧色。
独自引走大量警察————此等重任,即使是以身手高超为豪的奥莉西娅,也不敢说十拿九稳。
搞不好李昱仍在温哥华的某处角落与警察们纠缠。
想到这儿,奥莉西娅、蓬莱等人无不感到心里一紧。
就在这个时候窸窸窣窣————
前方的灌丛忽地传出细微的声响。
在这阵异响传出的前一刻,奥莉西娅尤如条件反射一般快速举起掌中双枪。
“等等,不要开枪,是自己人。”
说话之人,正是老牛仔。
老牛仔领着数名哨卫,面挂笑意地从灌丛中走出。
看清老牛仔的脸庞后,雨果笑了笑:“奥莉西娅,把枪放下,确实是自己人。”
在老牛仔说“自己人”时,奥莉西娅毫不理会。
直至收到雨果的准信后,她这才放低了枪口。
老牛仔一边走近雨果,一边换上打趣的口吻:“雨果,好久不见了,你的白头发变多不少嘛。”
雨果微笑回应:“伊斯特伍德,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有精神。”
“曾经在西部弛骋过的灵魂,是不会轻易老去的。”
被称作“伊斯特伍德”的老牛仔弹了下头上的牛仔帽。
“快跟我来吧。你的那位华人朋友已经到了。”
闻听此言,奥莉西娅不由得地瞪大双目,一脸震惊:“什么?他已经到了吗?”
虽不清楚奥莉西娅为何会有这般大的反应,但老牛仔还是如实回答道:“是啊,他在半个多小时前就到了。”
此言一出,奥莉西娅、雨果、蓬莱等人俱是一惊,忍不住地面面相觑。
你不是去引开警察了吗?干着这么艰险的事情,怎么你比我们还先抵达碰头地点了?!
怀揣着强烈的惊愕,奥莉西娅等人在老牛仔的引领下,直奔“鼠巢”,直奔福楼拜的住所。
很快,当他们进入福楼拜居住的铁皮屋时,赫然瞧见以下光景一穿着一身干爽衣服,明显刚洗过一个澡的李昱,正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一手提着可乐,一手夹着香烟,与福楼拜一起吞云吐雾。
赫然与浑身湿冷,肚子空空的奥莉西娅等人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看着终于出现的奥莉西娅等人,李昱立即露出雀跃的表情。
“你们总算到了————嗯?你们干嘛露出这种表情?”
奥莉西娅嘴角抽抽,随后无声地叹了口气。
“没什么————你没事就好。”
蓬莱摩下的一众船员都在福楼拜的安排下,获得了不错的安顿。
在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后,奥莉西娅、雨果与蓬莱的精神都振作了许多。
眼下,他们齐聚在福楼拜的铁皮屋里,一边吃着福楼拜提供的宵夜,一边召开严肃的会议。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目前就数阿豪最有嫌疑————”
蓬莱语气沉重地这般说道。
据他所言,阿豪的全名是严豪,是跟他最久的船员之一。
所有船员都在,唯独他消失不见了————这嫌疑度都拉满了!
如果是出了个内鬼的话,那么起点号的船底是怎么爆炸的,就解释得通了。
再坚固的堡垒,也架不住内部出内鬼!
雨果补充道:“阿豪肯定只是一个负责办事的人,肯定有幕后黑手从中作崇。”
奥莉西娅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三明治后,以确切的口吻说道:“我猜是乔·科勒干的好事!他肯定是想报复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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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果沉思片刻后,轻轻地摇了摇头:“我觉得不是。
“把我们的船给炸沉了,毁了我们的私酒,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呢?
“与我们确定长期的合作关系后,他就能多一笔稳定进帐的大额收入。
“仅仅只是为了出一口恶气,就毁掉一门能持续赚大钱的长期生意,而且还要与我们结下不死不休的血仇一我认为乔·科勒不会干出这么蠢的事情。
“我们昨日才抵达温哥华,到今夜还不满三天。
“要知道,阿豪可是跟蓬莱最久的船员之一,蓬莱与他没有任何仇怨,还对他相当不错,若不下一番大力气,是不可能策反他的。”
听完雨果的这一番解释后,奥莉西娅满面懊恼地咂了下嘴。
“苏卡不列!那究竟是哪个混帐敢跟我们作对?!我一定要打烂他的脑袋!”
雨果长出一口气:“我目前没什么想法————如果能抓到阿豪,就能慢慢地审问他了。”
蓬莱沉下眼皮,面部神情随之变得凝重:“其实————我有办法逮到阿豪。”
雨果扭头看向蓬莱:“哦?什么办法?”
蓬莱深吸一口气:“我知道阿豪在旧金山唐人街有个相好。
“虽然他一直瞒着不让我们知道,但我早就一清二楚,我连他相好的名字、住处都知道。
“阿豪与他相好的感情极深,早已是谈婚论嫁。
“得罪了我,阿豪他不可能不跑路。
“他跑路时,绝对会带着他的相好一起跑。
“只要立即赶回旧金山,并且密切监视他的相好,就有机会逮到阿豪。”
语毕,蓬莱停了一停,然后长长地叹息一声:“在道上混饭吃,最好别让别人知道你有软肋————”
虽然蓬莱是“运尸人”,并不象其他黑恶势力那样经营黄赌毒,但由他所领导的“第九堂”,绝对算得上是“道上的结社”。
要不然,旧金山唐人街的住民们也不会以“堂”(堂口)来称呼他的组织。
雨果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禁显出沉重的神色。
数个小时前,蓬莱向雨果坦白他已有未婚妻。
是时,蓬莱很明确地说了:他并不想这么快让其他人知道他快要结婚了。
奥莉西娅眨巴几下美目后,幽幽道:“那么,问题来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回到旧金山?”
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默默旁听的福楼拜,冷不防的插话进来:“雨果,我事先声明,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找一条能送你们回旧金山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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