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轻松又略带悬疑的古风音韵响起。
众人只见光幕中,出现一间极为敞亮洁净的室堂,墨香仿佛能透幕而出。
“收作业的是班长。”
“他曾拿着4本作业跟我说都收齐了!”
一个身着统一校服的圆润稚子,怀抱一摞簿册跑过,脸蛋圆乎,神情却满是与年纪不符的凛然正气。
“凭借仁义,本学期被我撤了12次,又被同学全票当选13次!”
字幕刚落,镜头切到他把仅有的4本作业往老师桌上一放,胸脯拍得邦邦响。
评论区:
〖权贵把他狠狠压制,人民把他高高举起!〗
〖撤人民心中的好班长十二次!班主任!您好大的官威啊!〗
〖撤了十二次,你站的比人民还高了呀,班主任同志!〗
〖人民的班长,你要撤他?你要站在人民的对立面?〗
〖班长第十三次被撤的时候,他深知中华五千年自古就没有投降输一半的说法,回家喝了一宿ad钙奶,决定硬刚班主任。〗
〖班长:权利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民心所向!〗
〖再让你当几天班主任,是不是连校长都不放在眼里了?〗
〖不讲,不讲。吃汤饭。〗
〖班主任:我当然不把校长放在眼里,校长是放在心里尊重的。〗
〖老师:“你似乎不太适合当班长。”
同学:“有些人的声音好大、好威风啊! 已经快大过群众了!〗
〖你记住!同学上课起立不是因为你说了上课,而是因为班长说了起立!〗
〖我姑娘全班57人,46人选她当班长,然后她问班主任,有没有副班主任,她要当副班主任。〗
〖我儿子当班长,因帮同学瞒报未做作业事件,并收取好处费六元,被老师当场罢免。〗
〖跟我小学时一样,我因检查作业贪污四元巨款被免职。〗
〖检查个作业都能贪污四块钱,你要管工程岂不是得贪四个亿?〗
〖你们和人家不一样,人家是仁义,你们的是贪污。〗
〖我建议十人成一组,选一个组长,组长瓜分班长的权利,把班长架空,一面是老师的心腹,一面故意培养成班长的心腹,相互制衡,老师在后面垂帘听政。〗
〖我建议撤掉班长,分十个小组,小组长直接听命于班主任,加强中央集权。〗
〖很明显班主任是昏君,不可能那么兢兢业业。〗
〖那我再加一条,从学生中再选出5位监察人员,监督这10名组长工作是否认真,有没有渎职行为。〗
〖要不要再挑选一名心腹暗中观察这些人是否有渎职?〗
〖用不用再挑选另一位心腹,来监督这个心腹有没有渎职?〗
〖御史、锦衣卫、东厂、西厂?〗
〖班主任强行选了新班长,新班长跑到他面前,行了个礼,喊了一句忠诚!〗
〖课间操后,同学们回到教室,发现班长给每个人发的水果比凳子都高。〗
〖后来被查的时候说,班长两万多斤水果全是自己吃的。〗
〖把班花设为锦衣卫,把他发小封为值日生行政官。
多在班长面前夸发小,然后在班花面前夸班长。〗
〖我真打心眼里佩服这种仁义怪,我小时候也当过班干部,老师们把我当余则成,同学们把我当峨眉峰。〗
〖我儿子就是这样,然后前段时间落马了,虽然同学们全票支持,奈何老师动用一票否决权。〗
大秦,咸阳。
天幕里后世学堂稚童的戏码,在始皇眼中,却别有洞天。
小事,亦可见微知着。
“李斯,此童子以仁义之名,行欺瞒之实,反得众童拥戴。”
“此风若长于朝堂,该当何解?”
李斯趋前一步,袍袖在晚风中微动。
“陛下明鉴,此非仁义,实乃乡愿。”
“孔子所诛‘德之贼’也!”
李斯声音清冷。
“看似忠厚,实无原则,以媚俗邀买人心,恰是此童所为。”
“以私恩坏公法,恰如昔年六国贵族,以小惠笼络民心,架空王权。”
“其‘撤而复选’之循环,正显‘私欲’与‘公法’天然相悖。”
“臣以为,当以峻法严刑,断此虚仁假义之风,使民知畏法而不慕私惠。”
始皇不语,目光转向叔孙通。
“博士,依你之见,此童所为,可称得上‘仁义’二字?”
叔孙通早已打好腹稿,闻言立刻躬身,言语却与李斯截然不同。
“陛下,此童之‘仁’,非圣贤之仁,实为市井小惠。”
“此童之‘义’,亦非家国大义,仅为童稚之义气。”
他先定性,继而话锋一转:
“然,根源不在童稚,而在教化未明。”
“‘大道废,有仁义’,当务之急,是彰明‘奉公守法’乃大仁,‘欺上媚下’乃大私。”
“当以教化导之,使其知是非,明公私。”
他略作停顿,余光瞥见李斯淡漠的神色,又沉稳补上一句:
“若教化不通,冥顽不灵,则辅以法度,以儆效尤。”
“有趣。”始皇淡淡道。
“你方才所言,倒让朕想起你释读《论语》‘割不正,不食’一句。”
殿角侍立的几位老儒,闻言立刻面色不豫。
以淳于越为首,纷纷对叔孙通侧目而视。
不止因叔孙通要搞一个新儒家。
还因叔孙通释经,不循旧例。
“割不正,不食”,世人皆解为孔子恪守周礼,讲究饮食规制。
叔孙通却言:君子嫌食物不周正而不食,这些食物便可赐予下人庶民。
孔子此语,非为自矜,实是为庶民争一口吃食。
更离经叛道的,则是他解“君子远庖厨”。
他不提“不忍之心”,却说孟子是防贵族入厨监看,好让庖厨仆役能偷拿些食物,养活家小。
每有儒生怒斥其曲解圣意,叔孙通便反问:
“莫非在君眼中,孔孟乃坐视庶民饥馁而死之小人?”
这个问题,即便孔孟复生,也只敢答“非也”。
所以每每论到此处,叔孙通总是两手一摊:
“既非如此,在下体察圣贤仁民爱物之深意,又有何错?”
此番诡辩,常令饱学宿儒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此刻,始皇提及此事,叔孙通面不改色,只恭谨道:“臣愚钝,只是体察圣贤字句间,或有悯恤众生之微言大义。”
淳于越等人闻言,几乎要将牙根咬碎。
能在一片故纸堆中,另辟蹊径,自圆其说,且圆得让君王觉得甚合时宜。
怪不得天幕曾言,他能从容历经秦、汉,官运亨通。
这“不要脸”的功夫,确是一等一的生存之道。
大明,洪武年间。
“啧啧,裹挟民意,这班长玩得挺熟。”
“所以咱说得对啊,权不能集于一人,得分!”
“你看,后世娃娃都懂这道理。”
马皇后闻言头也不抬,打趣道:“这时候不念叨你那‘朕之诸葛’胡惟庸了?眼泪擦干了?”(第350章)
老朱浑不在意地一挥手。
“嗨,后人说得好,政治家都是天生的戏子。”
“他死得是时候,死得其所,还给咱送了份‘请废丞相’的大礼,咱能不意思意思,哭两声?”
“他过去做的,天幕说未来要做的,随着那一口气咽下,都算了。”
“咱哭两声,买个清净,划算。”
马皇后轻叹一声:“只是不知,他是阴差阳错,还是看了天幕,自知无路,精心谋划了这一死。”
“重要吗?”老朱反问道。
“天幕揭开未来,他面前就两条路:造反或等死。”
“造反?他拿什么造?”
“就算他真有通天本事,把咱和标儿都害了,皇位轮得到他?”
“咱那么多儿子在外面是摆设?”
老朱嗤笑一声:“再说了,旁人跟他图啥?”
“他能舍得与人平分天下?”
“空头许诺,谁跟他送死?”
“所以啊,这一死,是他能选的最好结局,大家都有台阶下。”
老朱似乎不想多谈此事,转而道:“妹子,你说后世那什么‘代表’,该不会也是这么‘全票当选’选出来的吧?”
马皇后横他一眼。
“后世能在百年内,从积贫积弱走到那般强盛,岂会如此儿戏?”
“权力只对权力的来源负责,若真这般选,人人竞选时只管许诺减税免役,哪管国库空不空、国家亡不亡?”
朱元璋点头,罕见地露出些感慨:“是啊,真不容易。”
“当了上千年天朝上国,陡然跌进泥里,被外人骑在头上……还能咬着牙爬起来,站得比以前更直。”
“这份心气,了不起。”
马皇后狐疑地抬眼盯住他:“你眼珠子一转,我就知道没好事,又琢磨什么歪点子了?”
老朱被戳破,脸上那点感慨瞬间收起,换上一副被冤枉的茫然。
“咱这正感慨呢,能琢磨啥?!”
“哦?”
马皇后挑眉。
“那是谁,看了后人编的‘救命恩人’故事,就琢磨着要问罪倭国的?”
“这哪是歪点子!”老朱立刻坐直,义正辞严。
“没有这由头,想收拾倭国的理由也多的是!”
“光后世他们侵华的罪孽,灭族都不为过!”
“近的,咱还能替元朝‘报仇’呢!”
“再近点,诸番皆称王,偏他敢称‘天皇’,这理由还不够?”
马皇后摆手,打断他的滔滔不绝。
“直说,这次又想试什么?”
朱元璋嘿嘿一笑,压低声音:“咱想找个地方当‘试验田’。”
“试试后世这‘民选’到底怎么个玩法,也让大明的官民都瞧瞧,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提前吸取教训。”
马皇后心念一转:“蒙古?”
“那儿部族林立,倒像个‘小天下’。”
老朱摇头。
“那帮蛮子,能听咱摆布搞这个?”
“那你是想……”马皇后沉吟。
“对!”朱元璋不等她说完,猛地一拍大腿,眼中精光毕露。
马皇后气笑:“我还没说哪儿呢!”
老朱凑近,压低嗓音,一字一顿:“朝、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