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一石好几鸟，王安石来了
今日之后，恐怕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还能将赵顼当做一位还没长大的少年天子，再也没有人可以孩视这位大宋官家了。
虽然事实上他依然还是有些少年心性，作为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至少和那些两制大臣相比依然还稚嫩的和孩子，甚至孙子没什么区别，那点城府一眼就可以望穿。
但是少年有少年的手段，就好象这一次军改警的突然袭击，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种在除夕夜上直接跳过了两制大臣和两府宰相直接宣布事情，直接将三十万大军全都绑上战车的手段，都绝对是政治不成熟的表现，都实在是太莽撞，太冒失了。
但却也真的是锋锐，锋锐到足以劈碎大宋的一切沉疴顽疾，虽然极其的不完善，而且明显带着很严重的各种后患，但也确实是极为的高明，是可以一口气解决许多问题的。
其一，这解决了西军军阀化，在整个禁军体系中自成一派尾大不掉的问题。
虽然象什么卸磨杀驴啊，鸟尽弓藏啊，兔死狗烹啊，这一类的话说起来都不好听，但其实这些还真就都是十分有必要的操作。
赵顼现在的处理手段就非常的合适，把西军直接给干没了，就剩下三万多人的一个警察部队，他们自己也是高兴，满意的，留下当警察的待遇比之前的西军反而还会更高一些，而离开队伍的，不管是基层士兵，还是高级将领，哪怕是郭逵种谔这个级别，也确实是升职加薪了。
眼下的三衙大帅，已经是实权大臣了，之所以还是显得存在感有些不高，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里面缺乏足够强力的人物，就李璋那样的，给他放在殿前司点检这样的位置上都是把他放在火上烤。
但若是郭逵和种谔这种真正战功卓着，真的有遍天下的门生故吏的武夫去坐了那个位置，恐怕三衙立刻就能反压枢密院一头。
其二，是此举顺手的，还解决了将门勋贵在禁军中尾大不掉的问题。
用西军的基层军官拔擢成中级军官去给将门掺沙子，至少在赵顼看来是很有必要的，而且这样的话他也可以进一步的推行大宋的军事代表制度了。
此次提拔的西军，不但有一定的战功，有着极其丰富的实战经验，而且很重要的一点是，他们有钱。
这次大胜，赵顼给西军的赏赐是真的多，还有那些股票的分红什么的，如果一次性透支的话，每个被派出去升职加薪的西军将士都将拥有千贯以上的身价。
如果他们有一定的进取心，也愿意花钱买选票的话，到时候推举军户代表的时候这些人至少也会是将门的主要竞争对手。
其三，是给其他的禁军都打了个样，以后裁军就这么裁了。
大宋最合理的禁军数目就是三四十万人，现在的这个一百一十万禁军太夸张了。
全国范围内，保留十五万禁军，十五万警察，一共三十万，似乎也可以维系国防需要。
大宋现在是正在逐渐进入商业社会，城市经济，这是连赵顼都能看出来的事情。
城市的规模会越来越大，人口越来越多，城市治安问题也将越来越严重，如东京的那些游侠儿，行头等不三不四的人，是会严重影响商业发展的。
大宋是古代历史上唯一一个拥有高度发达商业社会的王朝，也是古代唯一一个拥有真正意义上黑社会的王朝，那些行头的危害是要远大于汉代游侠，唐代不良人的。
而除了直接把军队扔到市井中去，也就是成立警察部队之外，朝廷几乎是没有解决这些行头的办法的，这些人正在成为新的商业经济时代的地主豪强。
真要是发生国战级战争，分散在全国各地的警察部队，当然也完全可以当军队使，甚至还可以以警察为内核骨干来组建乡勇军队，十五万的警察说不得吹个气就可以重新变回百万禁军。
甚至他也并不怎么担心天下大乱时这些警察部队会形成割据，真要是天下大乱交通断绝，国内这些已经渐渐发展起来的百万人口的商业大都市，可能不用打自己就崩溃了，这些新兴的城市商业阶级几乎没什么割据的意愿的。
按照王小仙的说法，商业社会会天然排斥割据和分裂，只有和平，统一的大宋才是可以让他们一直不停赚钱的大宋。
其四，这些警察部队，自然便也是赵顼和王小仙他们实施新法，面对士大夫保守派反扑的内核力量。
之前王小仙在京东路搞改革的时候遇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况：全国性的抗税，和处处盗贼。
一般人是收拾不了那些地主豪强的，但是这些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擅长杀人，带着铠甲和武器，手里还有一定数量的钱财赏赐的杀才或许可以。
不要以为四十岁以上的退休西军就杀不了人啊。
未来的警察部队，具体的职责肯定包括：收税，剿匪，组织农闲时的佃户进城打工。
三件事都要触及地主豪强的利益，那就打吧，之前不是已经给朝廷表演过一次遍地烽烟了么？那就再来一次好了，大不了就是天下皆反。
反正目前，西夏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辽国和大宋签订了补充协议，又看到了宋军的厉害，料来也不会有什么动作，没有外敌的威胁，赵顼也不介意在国内大开杀戒，去年他没杀明白，没杀痛快。
在他的眼里去年他其实是被这些豪强给吓到了，妥协了的，是将王小仙暂时囚禁起来还给他免职了的，是要把王小仙派到西军中来敢死赎罪，才救回了自己的命的。
虽然全天下人可能都不认为赵顼这叫什么妥协，但他自己就是这么认为的。
没关系，今年咱们再来一次，再杀一次。
大宋现在的商税越收越多了，两税的本质到底还是农业税，赵项在确定今年的粮食价格没有大涨之后已经有点破罐子破摔了。
大不了这几年朝廷一点农税都不要了，全靠商税也足够满足朝廷在钱上的花销，自始至终，朝廷担忧的都是农税不畅，朝廷虽然有钱却买不到粮食而已。
不过这一次赵顼除了王小仙之外还见到了韩琦，韩琦的出现，是给了赵顼极大的信心的。
其五，自然便是借着军改警之事，逼着王安石派和王小仙派合流。
是的，王小仙派，连王小仙自己都不清楚这朝廷之上居然还有一个王小仙派，但确实是已经有了，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得很清楚，如果不加以遏制的话这些激进派会越来越壮大的。
军改警这事儿虽然王小仙并不是始作俑者，但这却是王小仙事先跟赵顼说过的，而且从目的来看也确实是之间京东路变法的延续，更何况这事儿还全权交给了王小仙负责。
而王安石变法中有一项叫做免役法，虽然还没有正式推行，却也已经经过了多次讨论和草拟，那么其实也是正好和军改警一块推行。
所谓免役法，指得便是百姓可以通过缴纳一笔钱的方式来规避徭役，不过宋代的役主要指的还是衙前役，如其他朝代较多的河工役之类的，早在大宋开国的第一年，赵匡胤就下令征役必须给钱了，这是历朝历代都少有的善政。
当然，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宋的水利工程和任何大型工程修建在历朝历代中都是垫底的，两宋三百年加一块修的水利设施都没有曹操一个人修得多。
北宋所谓的衙前役，类似于辅警，比如王小仙之前在江宁的时候，一个江宁县，大概有一百零几个衙役，这其中真正常设的衙役，按照胥吏走，有名册的其实只有十几人，剩下的全是不给工资的临时工。
主要负责：缉盗，看管府库（给老爷们打杂），和收税催税。
这其实也是要分地方的，比如江宁府，江宁县这种地方，其实没人会当衙役的，上边没点关系你想当都当不上，朝廷虽然不发工资，但其实油水一点也不少。
经过了王小仙的改造之后更是如此，现在江宁府的衙前役每个月光是平白分钱就有数十贯之多。
凡是王小仙待过，有成立了股份公司的地方大抵上都是大差不差的。
说白了一个城市只要足够发达，给公家做事是不可能没有好处的，但是全大宋一千两百多个县里，像江宁县这样比较富庶，有着大量的商业利益可以吃油水的县可能不会超过两百个，剩下的一千多个县，都是没啥油水，主要是没啥商业，顶多收个过路税的普通纯农业县。
如果更下沉到下边的一万五千多个乡，那就更是如此了。
说白了有点油水都不够上边分的呢，少部分要害岗位被当地的地主豪强一拢断，剩下的衙役就纯是苦力了。
所以，王安石就想到了免役法，让老百姓通过交钱来代替服衙前役，改由朝廷专门请人，这其实也是大宋的商品经济发展到了一定层次的表现，那就是普通的老百姓手里也真的有钱了。
其实和王小仙的军改警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
去年王小仙和赵顼和那些保守派势力打两税战争时，之所以他们会一败涂地，就是因为有大量的衙前役直接罢工不干了的。
更多的衙前役则是阳奉阴违，存心捣乱，直接破坏了朝廷的基层治理能力，让王小仙和赵顼这一对君臣，即便是得了军心，让全国各地的禁军四处出击剿匪，却也只能剿了个寂寞。
就是因为在基层社会里，衙前役大多都是被地主豪强控制的。
将衙役从徭役变成任命，极大的压缩了地方豪强的运作空间，保守派一般会评击免役法所用衙役为“浮惰之人”，浮惰之人不种地，全职干衙役，相对来说受制于地方豪强就轻一些么。
当然，论激进，王安石比王小仙那是差得远了，他想的其实也就是跟地方豪强博弈博弈，赵顼在采纳了王小仙的意见军改警之后已经是奔着处处烽烟血流成河的那个方向去了。
这不今年赵顼就打算军改警，跟他们再干一场了么。
正月里都没出，大老远的，却是王安石这个当朝参政，也不得不亲自来到夏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