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尽千辛万苦,北坡的白桦林正式承包下来。合同签了三十年,承包费一次性交清,当一大笔钱从“红叶”的账上划出去的时候,陈东和虎妞并没有感觉心疼,反而觉得心里格外踏实。
这片足有上千亩的山林,连同那条蜿蜒的小溪,从此在法律和政策允许的范围内,成了他们可以长期经营、放心投入的“根据地”。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靠山屯都能感受到陈东和虎妞那股子要把山“吃透”的劲头。
资金像流水一样花出去,却都花在了刀刃上。他们从外地引进了第一批林蛙种苗。
成千上万只裹着黏液、黑黝黝的小蝌蚪和已经完成变态的幼蛙,被小心翼翼投放进溪流下游专门清理出的几片缓滩和水洼。
董大叔的小儿子董天宝,如今已是个二十出头、结实精干的小伙子,自打跟着鬼手张学了养殖手艺,又经历了上次保卫仓库的历练,愈发沉稳可靠。陈东和虎妞商量后,正式将北坡山林养殖这一摊事交给他负责管理。天宝带着七八个本屯的年轻后生,在林缘搭建了简易的窝棚和看护点,日夜守着这片充满希望的山水。
他们按照鬼手张不时前来指点的方法,清理过于茂密的水草,投放适量的饵料,仔细记录水温、蛙群活动情况。
除了林蛙,陈东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他从自家已经步入正轨的养殖场里,分批挑出了几十头半大的、骨架匀称的本地家猪崽,赶进了白桦林靠近边缘、地势相对平缓的区域。
这里林木疏朗,林下生长着丰富的蕨类、浆果灌木和各种草本植物,是天然的养殖场。
“东子哥,你这主意靠谱吗?”
董天宝笑呵呵的打趣道。
“靠不靠谱?你们试试就知道了!这是多好的一片天然养殖场,让猪在山上跑,自己找食吃。既能解决一部分饲料,又能让它们多运动,这肉肯定更紧实、更香!如果试点的这几十头猪成果不错,那么,接下来一步就加大投放…”
陈东对将信将疑的天宝和工人们解释。
董天宝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放心吧,东子哥,交给我,我一定不会辜负张老师和你对我的信任的,一定将这些猪养的胖胖的,到时候我再引进种猪,保证让猪仔的数量再翻一翻…”
“嗯,好小子有志气,真干好了,我给你涨工资…”
陈东欣慰的拍了拍董天宝的肩膀,董天宝憨厚的笑着:“涨工资什么的倒不重要,主要是跟着东子哥一起干,心里有盼头,我觉得咱们的生意一定会越做越大…”
“真会说话,这小嘴要是哄小姑娘,那还得了,哎,对了,你也21了,啥时候谈个对象?东子哥到时候给你随份大礼”
陈东笑着打趣道。
董天宝连连摆手:
“不急不急,男子汉大丈夫,先立业再成家”
陈东一把搂住董天宝的肩膀,挤眉弄眼道:“我不是怕你急,我是怕董大叔急着抱孙子,哈哈…”
董天宝不服气地说道:“东子哥,你过分啦,还催婚我呢?你咋不结婚?你和虎妞姐的婚事啥时候办啊…”
陈东把脸一板:
“你小子,还教训起我来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切都在按照辰东的计划有序进行,起初,这些习惯了圈养的猪崽有些惶恐,但很快就在广阔的山林里找到了乐趣,用鼻子拱开落叶寻找橡子、块根,追逐昆虫,每天跑得浑身是泥却也精神抖擞。
鬼手张来看过后,捻着胡子点头:“这法子有点意思,半野养,肉味错不了。就是得防着野兽,也得注意别让猪跑太远,祸害了林子其他地儿。”
另一项同样着眼于未来的工程也同步启动。在已经承包的山林范围内,有一小片过去被无序砍伐过的“荒山头”,约莫百十来亩,植被稀疏,水土有些流失。
陈东和虎妞没有放任不管,反而投入资金,购买了大量落叶松、樟子松和红松,白桦树的树苗,雇佣屯里农闲的劳力,在深秋土壤上冻前,开始了植树造林。
就连老支书都扛着铁锨亲自来干了半天,看着一株株树苗被栽下,他感慨道:
“东子,虎妞,你们这不是光想着从山里拿东西,还知道往山里还东西!这是积德的事,给子孙后代留青山啊!”同样来植树的陈东抹了把汗,望着逐渐披上新绿的荒坡,心中充满了一种近乎于土地主人般的责任感和自豪感:“老支书,这山包给了咱,咱就得把它养好。光索取不养护,那不是长久之计。”
“好啦,老支书,东子,你们快歇会儿吧,喝点儿水”
虎妞拎着铝水壶,给大家一人倒了一碗凉开水,陈东和老支书早都渴了,全都一饮而尽。
喝完了,老支书捋一捋,胡子笑着说道:“你俩岁数也不小了,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啥时候结婚,把喜事办了。我这个老头也想喝喜酒了…”
“老支书说啥呢?俺可没说要嫁给这个木头,俺俩顶多…顶多算是纯洁的革命友谊”
“革命友谊?我怕不止吧”
老支书沧桑的眼中,像是看破了一切,笑容带着些许揶揄!
“老支书…俺才不着急嫁人呢”
虎妞听了之后小脸通红,抓着老支书的胳膊来撒娇式的来回晃。
“我也是,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
陈东一边笑,一边将董天宝的那套词拿出来用了!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光明的正轨飞速发展。林蛙在溪畔安了家,猪群在山林里撒着欢,“荒山头”上新栽的树苗在秋风中挺立。
然而,大山的神秘与莫测,从未远离。危险往往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悄然降临。
第一场大雪封山的时候,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开始在屯子里悄悄流传。
先是北坡看林子的董天宝手下一个年轻工人,在傍晚收工时,隐约听到林子深处传来一声低沉骇人的咆哮,把他吓得连滚爬回窝棚,信誓旦旦说“那动静,绝不是熊,也不是野猪,那吼声吓人,听着就让人腿肚子转筋”。
没过两天,更确切的消息传来:邻屯一个去北坡附近捡干柴的老汉,远远看见一头“黄底黑纹、个头大得吓人”的野兽,闪电般扑倒了一头在林边觅食的半大黑猪。
随后叼着百十斤的猪,如同叼着只兔子,几个纵跃就消失在了密林深处。老汉连滚爬回屯子,脸都白了,话都说不利索了。
一有人问,就像疯了似的大喊:
“老……老……老虎!是老虎!”
老虎!
这个词像一块冰,投进了靠山屯日渐升温的生活里,激起了层层寒意与恐慌。
大兴安岭有虎,这并不是新闻,老一辈人都知道。但近十几二十年来,随着人类活动范围的扩大和狩猎的加剧,老虎的踪迹已经越来越少,偶尔传闻,也多在更深远、人迹罕至的原始林区。像这样直接出现在屯子附近、甚至开始袭击家畜的情况,极其罕见。
陈东和虎妞闻讯,心立刻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