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几位,这是准备打道回府了?”
摩托车上跳下一个男人,约莫四十出头,个子不高,但极其精壮,穿着当时少见的皮夹克,留着寸头,脸颊有一道淡淡的疤,眼神阴鸷冰冷,像刀子一样刮过陈东三人,最后定格在脸色瞬间煞白的鬼手张身上。
他身后那些骑自行车和走着过来的汉子也纷纷围拢过来,粗略一看不下十五六人,呈扇形围拢,隐隐封住了所有退路。
这些人大多穿着劳动布衣服,但袖子挽起,露出结实的胳膊,神色凶狠,有几个腰间衣服下鼓鼓囊囊,明显藏着家伙。
车站的气氛瞬间冻结。等车的旅客吓得纷纷后退,躲到墙根或柱子后面,探头探脑,不敢出声。客车司机脸色发白,烟头掉在地上都忘了踩。
皮夹克男人显然就是这伙人的头儿,他玩味的目光在陈东和虎妞脸上停留片刻,似乎觉得有些面生,不是本地常见的刺儿头,但那份沉静的气度又让他略微皱了皱眉。
他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几位,先别急着走。有点事,得说道说道。”
陈东将鬼手张往自己和虎妞身后挡了挡,平静地迎上对方的目光:
“这位大哥,有什么指教?”
“指教谈不上。”
皮夹克男人点了支烟,深吸一口,缓缓吐出:
“我姓雷,行里人给面子叫声雷豹哥。昨天,我几个不成器的手下,在榆树屯那边办事,被人撂倒了,还吓破了胆。听说,是二位路见不平?替我教训了这些不成器的手下…”
等陈东虎妞回话,他又眼神锐利地盯向鬼手张:“还有是这位老爷子,您的背景挺深厚啊,欠债不还,还找来几个硬茬子,这是想怎么着啊?想和我雷暴豹碰一碰?可惜,就怕你们这些强龙压不过我这地头蛇…”
旁边一个脸上还带着淤青的混混正是昨天那个挨揍的混混头头,他指着鬼手张尖声道:“豹哥!就是这老东西!欠钱跑路!还有这两个!”
他又指向陈东虎妞:“就是他们动的手!下手黑着呢,完全没把豹哥您放在眼里!”
周围的旅客一听是“欠债”、“道上”的事,更不敢吱声了。有个拎着公文包、文化人模样的中年男人鼓起勇气说了句:“光天化日,你们想干什么?再闹我报公安了!”
“报公安?”
雷豹身后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狞笑一声,上前猛地推了那中年男人一把威胁道:“报啊!你现在就去!看公安来了先抓这欠钱不还的老赖,还是先管咱们‘协商’债务?怎么,不敢啊?那就乖乖给我滚到一边去,别惹急了,老子连你一块收拾…”
那男人被推得踉跄几步,撞在墙上,脸上又惊又怒,却再不敢多说。
雷豹摆摆手,止住手下,看着陈东:“兄弟,看你们也不是本地人。这老头的债,白纸黑字,他按了手印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撂倒我的人,算是替他出头,但也坏了规矩。今天不把话说清楚,道划下来,我雷豹在这片儿,就没法混了。”
他语气平淡,但其中的威胁意味如钢针般刺人。手下那十几条汉子配合着往前逼了半步,气氛骤然紧张,剑拔弩张。
陈东心念电转。对方人多,且有备而来,在这车站开阔地,一旦动起手,难免伤及无辜旅客,鬼手张年老体弱更易出事。而且看这“雷豹”的做派,不是寻常混混,是真正在本地盘踞、有一定势力的地头蛇,硬碰硬即便能脱身,后患无穷。
他看了一眼虎妞,虎妞微微点头,眼神示意车那边,车内空间狭窄,更不好施展。
陈东于是开口道:“雷老大是吧?这事儿,在这儿说,挡了大家的路,也吓着旁人。既然要说道,咱们找个清静地方,把话摊开说,如何?”
雷豹眯着眼看了看陈东,又扫了一眼周围越聚越多、却只敢远远围观的群众,以及那辆被堵着、司机一脸苦相的客车,点了点头:
“成。是个明白事的汉子,今天就给你个面子,跟我来。”
他一偏头,手下立刻让开一条道,却依旧保持着包围态势。
鬼手张浑身发抖,低声道:“东子,虎妞,你们别管我了,是我拖累了你们把我交给他们吧”
“张叔,别说这话。一切有我们呢,保管这个什么豹哥,狼哥的伤不了你一根汗毛”
虎妞自信的拍拍胸脯保证!
陈东也用力握了握他的胳膊,低声道,“没事,张叔,跟着我们,别怕,这件事儿我替你解决。”
三人被这伙人裹胁着,离开车站,穿过两条冷清的街道,来到一处废弃的砖瓦厂后院。这里堆着残砖碎瓦,荒草丛生,僻静无人,正是“说道”的好地方。
雷豹停下摩托车,手下散开,隐隐将陈东三人围在中间一块空地上。阳光斜照,将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气氛比在车站时更加凝重压抑。
“现在可以说了。”
雷豹弹掉烟蒂,眼神阴冷:“老头欠钱,你们打了人。这笔账,怎么算?”
陈东将鬼手张护在身后,朗声道:“雷老大,张师傅欠钱,我们认。但昨天你那几个手下,可不是‘协商’,是往死里打人!1000块利滚利滚到3000块,这分明是要逼死人!我们出手,是制止行凶,于情于理,站得住脚。”
“站得住脚?”
雷豹冷笑一声:“我的地盘,我的账,就得遵守我的规矩!他当初借钱救命的时候,怎么不说利息高?还不上,跑路,还有理了?”
“你们打了人,就是撅了我的面儿!今天,要么,你们替他把连本带利将3000块钱还清,再给我那几个兄弟掏五百块医药费,赔礼道歉;要么”
他眼神一寒,扫过陈东和虎妞:“就把这老头留下,你们俩,也得给我留下点“纪念”长长记性,让我跟兄弟们有个交代!”
他话音一落,周围手下纷纷躁动起来,有几个已经将手摸向了腰间。棍棒、匕首的寒光隐约闪烁。
陈东知道,言语解释已经无用。他深吸一口气,忽然踏前一步,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不容置疑的底气:
“雷豹!看你也算是个人物,在这临县地界混口饭吃。可你知不知道,你拦的是谁?要留下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