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长老闻言，神色各异，殿外的风卷着血云掠过魂火灯，将他们的影子在石阶上拉得忽长忽短。
血护法枯瘦的手指摩挲着紫袍上的血河纹，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好奇——能被湿陀罗这般看重，又能让魔帝长者另眼相看的人界修士，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影护法则垂着眼帘，袍角的暗影如活物般蠕动，显然已将林枫的气息记入了情报网，只待回去细查其根脚。
唯有骨护法，眉头蹙得如打结的绳索，指节因攥紧袍角而泛白。
他望着湿陀罗身后的林枫，紫袍下的白骨指节咯咯作响——在他看来，阿修罗皇族的血脉纯净如万年玄铁，容不得半点杂质，湿陀罗身为十二翼修罗，竟与“人界修士”通婚，简直是对先祖的亵渎。
三十年了，他始终觉得这桩婚事是魔域的污点，若不是魔帝长者屡屡施压，他早便要按族规将林震环与林震月逐出皇族。
“湿陀罗统领，”骨护法终是按捺不住，沙哑的声音如磨砂纸擦过玄铁，“恕老夫直言，人魔殊途，混沌法则与修罗战纹本就相冲，强行相融恐生祸端，当年……”
他话未说完，忽然感觉一股无形的威压如天幕般压来。
那威压看似轻柔，仿佛春日细雨拂过草地，却带着一种能碾碎一切法则的霸道——骨护法体内的白骨法则在这股威压下竟剧烈震颤，他引以为傲的“万骨界域”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砸中，识海深处传来阵阵轰鸣。
他这位魔帝初期的修士，竟在对方无意间散发出的气息中感到心悸，仿佛只要那人指尖微动，自己这身修炼千年的白骨便会寸寸碎裂。
骨护法的脸色瞬间一阵青一阵白，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喉结滚动，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这人的修为，恐怕比自己预估的还要恐怖，至少是魔帝后期，甚至……与魔帝长者不相上下。
罗睺魔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如冰封的湖面漾起一丝涟漪。
他抬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殿内已备下薄宴，有话坐下说。”说罢转身引路，玄色龙纹袍的下摆扫过石阶，带起的气流让两侧的魂火灯轻轻摇曳。
行至长阶中段，他忽然侧头看向林枫，眸中星纹流转：“小友可知，为何我初见你便觉亲切？”
林枫微怔，如实摇头：“晚辈不知，还请长者示下。”
“因为你见过我的分身。”罗睺魔帝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在长阶上空炸响，声波荡开，连远处皇城的钟鸣都被震得嗡嗡作响，“下界的罗睺魔帝，便是我的一缕分魂所化。”
这话一出，林枫脚步微顿，混沌之气险些紊乱——他曾在下界与罗睺魔帝深谈，对方的沉稳睿智与眼前这位长者的威严霸气虽有不同，却隐隐透着同源的气息，如今想来，竟是这般渊源。
湿陀罗更是惊得十二翼猛地一颤，羽刃险些扫到身旁的影护法。
她自幼在这位上界魔帝身边长大，听他讲过无数下界的故事：
讲那里的血莲如何绽放，讲那里的天魔如何狡猾，却从未听说过上界还有一位同名的魔帝。
更让她震惊的是，下界那个会抱着她坐在血莲池边讲故事、会偷偷将珍藏的“甜煞果”塞给她的父亲，竟是眼前这位威严如狱的义父的分身！
十二翼魔羽上的血色纹路因激动而亮起，湿陀罗望着罗睺魔帝的背影，忽然想起十年前自己生辰，义父曾送她一枚血玉平安扣，说“这是你父亲托我转交的”，当时她只当是安慰，如今才知，那竟是分身与本体的心意相通。
罗睺魔帝看着众人震惊的神色，缓步踏上石阶，声音带着一丝穿越万年的悠远：
“万年前，两界通道因浩劫动荡，域外邪魔如蚁附膻，频频跨界屠戮生灵。我为稳固界域，将一缕分魂投入下界，化名罗睺，建立阿修罗势力。”
他指尖在虚空划过，长阶两侧的魂火忽然化作无数光点，在空中组成万年前的景象：
漆黑的裂缝撕裂天空，邪魔的利爪撕碎城池，生灵的哀嚎响彻天地……“一来是守护界域通道，不让邪魔有机可乘；二来是寻找能承载混沌法则的传人——那浩劫比天魔更恐怖，唯有兼容并蓄的混沌之力能与之抗衡。”
光点散去，罗睺魔帝转头看向林枫，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没想到，分魂不仅生下了你，护住了你，还让你遇上了林枫小友这样的人物。”
他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感慨，“分魂在下方才传来讯息，说你在那里做了不少大事。”
林枫心中一动，正欲开口，却听罗睺魔帝继续道：“在下界魔域，你寻来‘净灵泉’改良土壤，将泛着黑煞的废土变成能种灵米的良田，如今那里的孩童都知道，白胖胖的米粒比天魔的脑浆更可口；你引清泉洗去戾气，让终年弥漫的血雾淡了几分，连最凶戾的‘蚀骨狼’都学会了在溪边饮水时不伤及鱼虾；你建‘启蒙阁’供孩童读书，教他们识文断字，不再只知厮杀，听说有个叫阿蛮的小修罗，竟能背出你写的《农事歌》，还说长大了要去玉佩世界学种灵竹。”
他每说一句，长阶两侧的魂火便明亮一分，仿佛在为这些事迹喝彩。
“你开创商道，让魔族能用玄铁换仙草，用兽皮换灵茶，连最排外的‘黑风寨’都竖了块牌子，写着‘人族商队免战’；你还教他们炼制‘祛煞丹’，让那些被煞气侵蚀的老兵能安度晚年……”
罗睺魔帝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动容：“分魂说，如今的下界魔域，连石头缝里都能钻出绿芽，孩子们会追着蝴蝶跑，老人们能在墙根下晒太阳，这哪里是魔域，分明是神仙居所。连最顽固的老魔头都对分魂说，活了几千年，从没见过魔族能过上这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