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些塞族人还真是够顽强的!”
牯县城内。
望着满目疮痍遍地尸体的街道,骑在战马上巡视的南宫毅都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本以为大军在攻入牯县后能迅速击败城内的守军们。
奈何他们却低估了部分塞族人抵抗的意志。
三天!
整整花了三天他们才彻底肃清城内最后一股仍在抵抗的塞族兵马。
根据事后的伤亡统计。
这一战他们竟然死伤了上万人。
当然,塞族人更惨。
将近四万人沦为了俘虏,其余的三万人尽皆战死。
还有一万人虽然趁机逃走了,但在萧刻和南宫毅一路追击下起码干掉了一半人。
若非大将军有令不得追击过深,他们绝对会追击到底,彻底杀光这群逃走的塞族人。
“听说这些负隅顽抗的塞族人守军也是身不由己,按照他们的规矩,如果统领他们的贵族领主战死的话,他们这些士兵都会以保护领主不利为由在事后进行处决。
为此他们必须拼尽性命保护自家未能逃出城内的领主,可惜大将军又怎么可能会放他们轻易逃脱,所以最后围杀之下难免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由于已经互不统属的关系,温平并没有跟随南宫毅前去追击逃走的塞族人,而是随大军参与到了围杀歼灭塞族人的过程之中。
相对而言他所了解的内情自然比南宫毅要清楚不少。
“居然还有这种事情?”
南宫毅颇感诧异道。
在此之前他不是没有了解过塞族人的情况。
他知道塞族人内部有大量的贵族领主,而每个贵族领主都有数量庞大的奴隶支配。
未曾想这些奴隶与塞族人的贵族领主关系会如此严苛。
“当然,这些塞族人奴隶和我们这依附卖身豪强大族的佃农仆役不同,塞族人奴隶的一切都是贵族领主的,并且要求绝对效忠于他们的主人。
若是胆敢违抗主人,又或者没有保护好主人,这些塞族人奴隶都会必死无疑,同时也是对其他奴隶的一种警示!
塞族人的历史很长,塞族人的贵族领主对手下的奴隶都已经驯化得非常成功,结果使得这些塞族人奴隶从来都不敢反抗自己的主人。
就算有,他们反抗的也只是主人派来管理他们的官员。
我从其他人那里听过一件关于塞族人奴隶造反的有趣逸闻。
有个大贵族手下的官员横征暴敛无恶不作,结果不堪忍受的奴隶们掀起了大规模的反抗,一度纠集了数万人,连大贵族派来镇压的兵马都打败了。
结果你猜这些奴隶打到大贵族居住的城堡后发生了什么?”
侃侃而谈的温平说到最后还故意卖了个关子。
“发生了什么?”
南宫毅没兴趣猜来猜去,索性直接询问道。
“没意思,告诉你吧,这些奴隶居然要求大贵族惩处逃到城堡的官员便会散去,而不是打入城堡解决掉官员乃至他们的主人。
然后大贵族出面告诉领头的几个奴隶,他会处死作恶的官员,但他们也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有意思的来了,领头的几个奴隶认可了下来,并表示都是他们的过错,与其他人无关,随后在大贵族处死官员后,这几个领头的奴隶也跟着自杀了。
一场轰轰烈烈的奴隶造反就这样平息了。”
只要一想到故事的结局,温平还是会不禁摇头叹气。
“……毕竟塞族人来自异邦,和我们有巨大的观念差异也实属正常。”
南宫毅沉默片刻,似乎也对故事的结局感到了无语。
按照他们这边的观念。
人都造反了,别说杀官了,皇帝老儿都敢一并杀了。
反正到头来都是个死,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偏偏塞族人奴隶的操作直接让人惊呆了。
要知道作恶的官员是大贵族任命的,对方的所作所为大贵族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客气地说。
甚至这都可能是大贵族默许乃至亲自授意的!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
真正应该杀的是大贵族才对,他才是一切罪恶的源头。
结果在塞族人奴隶的观念里。
大贵族是不会错的,是英明的,伟大的,不容侵犯的存在!
所以一切都是官员的错,大贵族是无辜的,蒙在鼓里的。
而他们造反仅仅只是为了让大贵族站出来主持公道!
简直令人感到荒诞不已。
“我倒是觉得不排除其他一些原因,据我所知,塞族人国王早期也爆发过奴隶们的造反,而这些奴隶是真正反抗塞族人贵族领主的,可惜这场造反失败了,导致无数奴隶战死。
或许因为这件事情,塞族人的贵族领主才加强了对手下奴隶一代代的控制驯化,最终让他们变成了今天的模样。
何况就算逸闻里的奴隶成功杀死了大贵族又如何?他们难道就能活下来吗?
其他大贵族听闻此事肯定会联手起来血腥镇压,到时候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万人。
几个人的牺牲换取数万人的活路,或许也是他们无奈的选择。”
温平反倒是有不同的意见,一路跟随南宫毅到今天,他不可能一点长进都没有。
人都是会成长,会思考,会变化的。
正如他依旧会把南宫毅当成自己的好大哥,但却不会和原来一样盲目崇信。
“……话说那些被俘的塞族人又是怎么回事?”
南宫毅没有接话,在看到路边有人在押送着塞族人俘虏的时候,当即岔开了话题。
大军围剿牯县城内塞族人的时候。
他还在跟着萧刻追击逃走的塞族人。
等人回来的时候,围歼战都已经结束了。
谈到塞族人贵族与奴隶的关系后,对于这些被俘的塞族人他都不由产生了好奇。
“毅哥,塞族人贵族里也是有怕死的,他们投降了,底下的奴隶士兵自然也跟着投降啦。”
温平面露无奈道。
“差点忘了这回事。”
南宫毅一拍脑门,有点不好意思道,“我还以为这些塞族人抵抗如此激烈,根本不会投降呢。”
“无所谓的事情,反正他们降与不降结果都一样。”
温平耸了耸肩道。
“什么意思?”
南宫毅闻言一怔,旋即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就是毅哥你想的意思。”
温平脸上都露出了一抹微笑。
“仔细想想也是,当初大将军对付戎人都如此酷烈,何况是来自异邦的塞族人。”
南宫毅自然知晓温平脸上笑容的意思。
不出意外。
大将军要杀俘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别说塞族人居然敢觊觎我们大魏的土地,甚至还准备建立起他们的国家,以大将军的秉性,怎么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
温平看着路边押送的塞族人俘虏,顿时收敛了笑容,眼神都无比冰冷道。
“是啊,我看着奉甘两州接下来都要血流成河了。”
南宫毅不由下意识点了点头认可了温平的说法。
大将军对待戎人手段彼此都是有目共睹的,塞族人又岂能会是例外。
而塞族人都已经迁移了上百万人到奉甘两州。
按照大将军的行事风格,恐怕除了女人外,其他都会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事实上也如同他们所料的一样。
没过两天。
南宫毅他们便参与到了坑杀塞族人俘虏的行动之中。
面对一群手无寸铁的塞族人,就算反抗都无济于事。
哪怕明知道要坑杀他们,他们都要亲自去挖掘埋葬自己的深坑。
如果不挖立刻便会处死,挖慢了也杀。
关键下令他们挖坑的还是他们的贵族领主。
因为薛云答应他们,只要乖乖听从自己的命令便会考虑绕过他们一命。
被俘的塞族人贵族们以为这样做便能捡回一条命。
谁知他们忽略了薛云话里的考虑两字。
只说考虑放他们一马,又没说真会放过他们。
万人坑挖好了,该死全部都要死!
“大人,塞族人援军已经全部在奉州府完成汇合了。”
处理塞族人俘虏自然不需要薛云亲自动手,他只是来看了一眼便回到了清理过的牯县县衙。
县衙如今已经成为了薛云的临时指挥所,抛开休息之外,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县衙处理军务。
当余贵前来禀报斥候最新的侦查结果后,薛云顿时起身离开座位来到了摆在大堂中央的军事沙盘前。
很快,他的目光便锁定在奉州府所在的位置。
奉州府乃是奉州的府城所在,位于牯县以西三百里,北面是荒漠,南面是通往甘州的山川,西面有条河流,唯独东面一马平川没有任何山川险阻。
换而言之。
面对从牯县来的薛云大军,奉州府根本无险可守。
据他所知,奉州府最早建立的时候是为了抵御从西面与北面的敌人,同时还能与南面的甘州随时进行策动。
东面反倒要考虑进退自如的问题。
或许当初建立奉州府的时候,先人们不是没想过万一东面来敌人了怎么办。
问题在于。
奉州府都已经是边境了,如果有天敌人从东面打来,意味着国家都已经完蛋了。
到了那个时候还考虑什么?直接投降算了。
更何况牯县又不是摆设,想要攻取奉州府,首先要拿下牯县才行。
论及规模大小。
身为府城的奉州府无疑比牯县大了不知多少,同时城墙都更加高大坚固。
可牯县便是前车之鉴,难不成塞族人以为依靠奉州府便能抵御火炮的威胁?
还是说……
“目前奉州府集结了多少塞族人的兵马?”
薛云沉吟片刻道。
“约莫十五万人,后续塞族人又紧急从北面草原调来了一支兵马。”
余贵不假思索地给出了回答。
“这应该是塞族人能调来的所有兵马了。”
薛云若有所思地道。
他知道塞族人极限能拉起三十万兵马,而牯县一战损失八万人后,塞族人可用的兵力最多只有二十二万。
但这二十二万兵马里还要考虑到北面草原的驻守,以及保护后方的安全。
故而十五万兵马便是塞族人能抽调出来的极限数字了。
“是的,而且不止如此,大人一举攻陷牯县的消息传开来后,塞族人都立刻开始了全面收缩,并让分封各地的贵族领主们都抛弃占据的郡县,带着奴隶迁往了大后方的漠北县。”
余贵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漠北县么?”
薛云的目光在沙盘上缓缓移动到了更西北的位置,很快便发现了漠北县。
漠北县在奉州府西北两百余里之外,东面是边关,北面越过荒漠便是曾经隶属于戎人的西部草原。
如果是撤离到漠北县的话,意味着一旦战事失利,他们无论向西还是向北都有退路。
“分封到奉甘各地郡县的塞族人贵族应该不会都乖乖听话吗?”
薛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和中央集权的大魏不一样,塞族人是分封的贵族领主往往具备更大的自主权。
实力强大的大贵族大领主甚至都能完全无视国王的命令。
“将军猜得没错,不是所有的塞族人贵族领主都听从了命令,根据斥候的侦查,至少有一小半的贵族领主迟迟都没有动身离开。”
余贵赶忙道。
“呵呵,这些不肯离开的人不会想着到时候直接投降我们吧?”
薛云顿时嗤笑出声。
由于观念上的差异,他知道塞族人的脑回路与他们是截然不同的。
估计他们以为自己占据了脚下的土地后,这些土地便是他们的。
只要薛云率军攻来他们便直接投降,然后便会按照他们的规矩继续统治这片土地。
“确实有这个可能。”
身为掌握情报侦查的负责人,余贵恐怕比薛云都要更加了解这群塞族人。
“还是说回奉州府吧,逃回去的塞族人肯定会把火炮的事情告诉给自己的族人,如果他们不蠢的话,肯定清楚守是不可能守住的……”
薛云微微眯起眼睛回到了正题。
“大人的意思是,塞族人不会死守奉州府?”
余贵小心翼翼地试问道。
“如果守是死,不守也是死,换了是你会如何选择?”
薛云却不答反问道。
“如果是属下的话当然会选择直接拼了,至少这样还能有一丝胜算!”
余贵下意识道。
“没错,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塞族人到时候很大可能会主动出击与我们进行正面对决!唯有如此他们才能有战胜我们的希望。”
薛云语气平静道。
“他们想主动出击?这不是找死吗?”
余贵当场脱口而出。
“反正死守奉州府也不会有好结果,还不如冒险试一试呢,万一赢了呢?”
在薛云看来。
既然塞族人在牯县失陷后依旧没有撤离,反而是选择汇聚在了奉州府。
这说明塞族人已经打算抵抗到底,那么留给他们的只剩下两个选择。
要么死守奉州府,要么出动出击。
前者在面对火炮的轰击下基本没有胜算可言。
反倒是后者还有击败他们的可能。
生存还是死亡?
这是一个必须考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