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的春雨,细密如丝,打在青瓦上沙沙作响,裹着草木的清新,漫过城南的街巷。
铁匠铺里,炉火正旺,金藏锋赤着臂膀,正对着熔炉里的剑胚出神。
火星子在雨雾中溅起,又瞬间熄灭,映得他额角的汗珠格外明亮,顺着脸颊滑落,砸在滚烫的地面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这柄剑胚已在他手中锻造半月,今日不知为何,剑身在炉火中突然微微发烫,剑格处经他反复捶打、打磨,“赠阿灵”三个字的轮廓愈发清晰,带着未散的铁水温度,也藏着他刻入骨髓的牵挂。
“等这剑开刃,就给阿灵送去。”
他用沾着铁屑的手背擦了擦汗,指尖的薄茧蹭过皮肤,留下几道灰痕。
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妹妹扎着羊角辫、追在他身后喊“哥哥”
转世为铁匠的他,早已不记得前世的腥风血雨,却始终惦念着这个妹妹,这份牵挂像与生俱来的本能,刻在神魂里。
炉火贪婪地舔舐着剑胚,将“阿灵”二字烤得愈发鲜明,剑身上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火光中轻轻颤动,像是在回应他跨越轮回的执念。
与此同时,城南的海岸边,金灵正提着竹篮站在礁石上。
她转世为渔家女,皮肤是被海风晒出的健康麦色,裙摆沾着细碎的海沙,湿漉漉地贴在腿上。
她望着海面,忽然间,一片海市蜃楼在雨雾中浮现。
蜃楼里,一道身着黑袍的剑修身影立于云端,双眼皆是澄澈的蓝眸,像浸在深海里的蓝宝石,正朝着她的方向望来。
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心口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感瞬间涌上来,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礁石上,与冰冷的雨水混在一起,没了踪迹。
身旁的渔妇见她落泪,连忙递来一方帕子,语气关切:
“灵丫头,怎么哭了?是被雨浇着了?”
金灵摇摇头,接过帕子胡乱擦了擦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竹篮边缘——
她自小就对铁锈味有种莫名的安心感,每次路过镇上的铁匠铺,闻着那股铁水与炭火交融的气息,就像找到了久违的归宿,心里踏实得很。
此刻望着蜃楼里那双蓝眸剑修,她忽然想起昨夜的梦:
梦里有双温暖的手握着她的手,声音温和得像春雨,轻声说:
“等我来接你”。
雨渐渐小了,淅淅沥沥的,城西的莲池边,陆云许正静立听雨。
他一身青衫,立于池边的柳树下,双眼皆是澄澈的蓝眸,在雨雾中泛着温润的光,像盛着整片春雨后的晴空。
池水被雨丝搅出圈圈涟漪,忽然间,水面的倒影变了——
不再是他此刻静立的模样,而是一个提着竹篮的渔家少女,麦色皮肤,眉眼弯弯,正望着池水的方向,眼中含着泪,神情带着几分茫然与悸动。
他微微一怔,抬眼望向池面尽头,少女的身影竟与池中的倒影渐渐重叠,四目相对的瞬间,周遭的雨声仿佛都停了,时间彻底静止。
金灵看着眼前的少年,那双干净的蓝眸与海市蜃楼里的身影完美重合,心口的酸涩与悸动愈发浓烈。
她攥紧竹篮的提手,指节微微发白,喉咙发紧,千言万语堵在心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眼泪越流越凶,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带着重逢的喜悦。
陆云许也笑了,笑容温柔得像雨后的阳光,他轻轻伸出手,拂去她脸颊的雨水与泪水,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让她浑身一暖。
幸福在两人之间悄然蔓延,像池边悄然绽放的莲花,无需言说,便已明了——
这是跨越轮回的重逢,是迟了太久的归期。
无人知晓的虚空里,陈雨泽的残魂仍困在永恒的梦境中。
雨幕下,他又一次奋不顾身地扑入冰冷的水中,将落水的金灵紧紧抱上岸。
少女咳着水,缓过神来,抬头望他的瞬间,嘴角刚要勾起一抹笑意,身形却突然化作漫天泡沫,散在雨里,没了踪迹。
他跪在原地,伸出手拼命去抓,却只握住满手冰冷的雨水,指尖只剩刺骨的寒意。
这样的场景,已在他的梦境里重复了千遍万遍,他记不清自己是谁,记不清过往的一切,只知道要救那个姑娘,可无论他怎么努力,终究还是留不住她。
千里之外的小镇上,医馆的木门虚掩着。
李学钦刚为一位老人诊完脉,收起银针,揉了揉发酸的眉心。
他转世为医者,终生行善积德,药箱里的银针救过无数性命,却总被同一个梦困扰:
梦里有个双眼蓝眸的少年对他微笑,手中递来一株泛着微光的灵草,说“你的善意,值得被守护”,声音温和得让人安心。
他望着窗外渐渐停歇的雨,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药箱侧面的刻痕——
那是他平日里下意识刻下的星辰图案,细细密密的,竟与梦中少年眸中曾映出的星河,一模一样。
雨彻底停了,阳光穿透云层,洒在莲池上,泛着粼粼波光。
陆云许牵着金灵的手,沿着青石板路,走向城南的街巷。
不远处的铁匠铺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捶打声,是金藏锋正在为妹妹锻造最后的佩剑。
他抬头看见陆云许和金灵手牵着手走进来,眼中没有丝毫惊讶,反而露出一副本该如此的笑容,放下手中的铁锤:
“洗手吃饭了,今天我多加了两个菜,都是阿灵爱吃的。”
医馆的门被推开,李学钦背着药箱,脚步轻快地走向下一个需要帮助的人家,药箱上的星辰图案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而虚空的梦境里,陈雨泽的残魂望着天边透出的阳光,这一次,他没有再扑向落水的少女,而是静静站在雨幕中,眼神渐渐清明,仿佛感知到了什么,嘴角缓缓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