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儿悲伤至极,倒在四嫂怀里大哭一场,毓溪也跟着落泪。
可她明白,胤禛回来了,胤禛很快会将自己交还给朝堂,而她,也不能再顾着自己掉眼泪,得安抚额娘,照顾弟弟妹妹们。
“四哥一会儿就来了,让四哥送你进宫好不好。”
“这么晚了”
“你想见额娘,多少会儿都不晚,紫禁城是你的家呀,回家怎么会晚?”
宸儿缓过一口气,冷静下来说道:“四哥路远迢迢回到京城,已是累极了,让富察傅纪送我就好。四嫂,一会儿我若碰不上四哥,您见了四哥,要劝他早些歇着。”
“好,我一定劝他。”
“那我回宫了。”
毓溪亲自将妹妹和富察傅纪送到门外,疲累虚弱的人,扶着丫鬟的手才目送他们离去,待要回公主府,远远见着马车从另一处来。
“这么晚了,谁还来吊唁公主?”
“是啊,这么晚了。”
下人们嘀咕着,然而马车还是停在了宅门前,从车上下来年轻姑娘,公主府的侍卫上前询问来者何人,那头自报家门,竟是礼部侍郎府。
“是晴儿吧?”灯火昏暗,毓溪看得不真切,可礼部侍郎府里能大晚上跑出来的女孩子,还能有哪个。
“”隔着人墙的一声问候,完颜晴已是哭得伤心。
毓溪吩咐侍卫:“请完颜姑娘进来,完颜姑娘是五公主的闺中好友。”
众人立时让开道,便见完颜晴跑着上前,一时连行礼也记不得,急切地说:“阿玛额娘只带了大哥和大嫂来吊唁公主,说是朝廷的规矩,可我、可我”
毓溪温和地说:“进来吧,可一会儿我得派人送你回去,大晚上的,你一个姑娘家跑在外头,终究不合适。”
“,我错了。”
“什么错不错的,走吧。”
毓溪带着完颜晴进入灵堂,待她恭恭敬敬上香行礼,听她诉说对公主的崇敬和喜爱,一时半刻没撵客人走,不想遇上胤禛回来,而胤禛,居然带着胤禵来了。
兄弟二人进门,未料想有外人在,烛火昏暗瞧得也不真切,胤禛进门就说:“离宫前,去了趟阿哥所,正遇上胤禵从梦里哭醒,怕胤祥又跟着歇不好,我就把他带出来了。听说太医院给喝了药才睡的,连药都压不住,与其让额娘和胤祥担心,不如把他带来守灵。”
毓溪探头看了眼,一贯骄傲张扬的十四弟,这会儿就像小时候跟着四哥出宫时难得卖乖一回的模样,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地跟在哥哥身后,全然不是平日的做派。
“遇见宸儿没有,你把胤禵接出来,我倒是把妹妹送回去了。”
“我们从东华门走的,没碰上,这是”
胤禛这才发现有人在,便见完颜晴起身行礼,可她还没站定,胤禵便径自走上前,跪倒在了姐姐的灵位前。
叩首磕头,却是一下就没能起来,胤禵伏在蒲团上哭得浑身颤抖。
紫禁城这一边,富察傅纪亲自将宸儿送到永和宫门外。
身为御前侍卫,他只可奉召或行巡防之职时进入内宫,虽有腰牌在身,但今夜之举实属僭越,可为了护着妻子,他顾不得了。
“去吧,我这就出宫,不妨事。”
“好”
夫妻道别,宸儿转身就紧着步子往里走,寝殿的灯火很快就亮起来,德妃像是感应到女儿要来。
当宸儿闯进额娘的寝殿,德妃已坐在床榻上向女儿张开怀抱,仿佛她从未出嫁,仿佛她还在配殿住着,仿佛每一个打雷的夏夜,都会撒娇跑来爬上额娘的床。
“我的小宸儿。”
“额娘”
将瘦弱的闺女搂入怀中,德妃心里猛地有个念头,想要不顾一切带着闺女去往承德,让她亲眼看见她还活在世上的姐姐。
“额娘,姐姐怎么丢下我了?”
“姐姐她”
德妃到底忍住了,越多的人知道真相,对胤禵的伤害就越大。
这件事里,其他孩子只是悲伤,只有胤禵,他若知道姐姐为何假死,他也就会明白,自己已不被皇阿玛选择。
可皇位只有一个,怎么办呢?
德妃始终相信,哪怕自己不被选择,胤禵也只愿意他的姐姐活着,绝不会憎恨到姐姐的身上。
“额娘?”
“额娘不怪姐姐,难道是她要生病的?姐姐没把任何人丢下,宸儿,相信额娘,姐姐绝不会把我们丢下。”
宸儿使劲点头:“不怪姐姐,我只是、只是”
见小女儿哭得泣不成声,德妃真想让皇帝来亲眼看看,不信他不心疼不后悔。
可他偏偏要很久之后才回京,那时候孩子们的悲伤不会如眼下这般激烈,他见不到才能更狠心,也仿佛是为了躲避这份自责和愧疚,才要留在承德。
“若是一起去承德,我一定能照顾好姐姐,不让她中暑。”
“宸儿,你怪额娘没照顾好姐姐?”
悲伤的人儿,立时清醒,连连摇头:“额娘,不是这样,不是的。”
德妃道:“那这些话就说不得,你可以对额娘说,额娘不能误会你,但额驸会自责,你真真切切是为了他才留在京城,你要额驸怎么想?”
“可是、可是”
“我不想我的孩子,陷入更多的悲伤,连同你那不足月的小姐姐,额娘的心已经碎了三块,额娘伤不起了。可只要你们好好的,额娘就有好好活着的信念,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