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粉丝，尤其是混迹饭圈多年的老粉，她们太了解这个圈子了。
这里就象一个巨大的、光鲜亮丽的绞肉机。
有才华没背景的，被绞碎，
没才华有背景的，捧上去又摔下来，摔得更碎。
为什么这几年青黄不接，总是那几个老面孔在撑场面？
原因就摆在这里。
有骨气的好苗子，不愿意被那些油腻的资本大佬摆弄，
宁折不弯，最后销声匿迹。
没骨气的，为了资源什么都肯做，可烂泥扶不上墙，德不配位，
早晚有一天会爆个惊天大雷，把自己和背后的资本一起埋了。
苏晨的故事，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在了她们最敏感、最愤怒的那根神经上。
他就是她们想象中那种，怀才不遇、傲骨嶙峋的悲情英雄！
只是……
粉丝们激动归激动，哭也哭了，骂也骂了，但脑子里还残存着一丝理智。
这故事是挺惨，可跟签名照有什么关系？
跟她们的偶象胡戈又有什么关系？
逻辑链，好象断了。
就在这微妙的节点上，全场唯一一个脑回路还停留在现实世界的人，
李萌萌，整个人象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眼神空洞地看着苏晨，
嘴巴下意识地张合，问出了那个所有人都想问。
“那……那签名照怎么办？真的……白给吗？”
这个问题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再次聚焦到苏晨身上。
对啊，签名照呢？
苏晨笑了。
如果说刚才的惨笑是冰冷的灰，
那此刻的笑，就是灰烬里重新燃起的一点火星，
充满了感激与温暖。
“签名照……”
苏晨声音不大，却清淅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是胡老师……帮我的。”
轰！
人群中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王姐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更大，生怕错过一个字。
苏晨的眼神变得无比真诚，带着一丝敬仰。
“胡老师他……他无意中看到了我的表演片段，觉得我是个可造之材。后来又听说了我得罪了公司高层，被逼着解约的事……”
“他那种身份，当然不可能直接出面替我对抗一家娱乐公司。但他又不忍心看一个后辈就这么被毁了。”
苏晨顿了顿，给了粉丝们足够的消化时间，然后才抛出了重磅炸弹。
“所以，胡老师就托人给了我这些签名照，让我……让我去卖掉，换点钱，先把那笔天文数字的违约金给付了。”
此言一出，现场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三秒，然后瞬间引爆。
“呜啊啊啊啊——！”
之前只是抽泣的女粉丝们，这次是彻底嚎啕大哭。
王姐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暖！
太暖了啊！
她们的偶象，那个在荧幕上塑造了无数经典角色、为人低调谦逊的胡戈，
在现实中，依旧是如此古道热肠，如此爱惜羽翼！
他一定是从苏晨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看到了那种对表演的纯粹与热爱！
所以他才愿意用这种不引人注意的方式，去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年轻人！
这一刻，粉丝们心中那点仅存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
偶象亲自“认证”过的人，那还能有假？
既然是偶象想要帮助的人，
那不就是她们这些当粉丝的，
也必须伸出援手的人吗？！
这是命令！
是偶象下达的最高指示！
苏晨看着眼前这片泪海，心里明镜似的，火候差不多了。
再烧下去，就该糊了。
苏晨迈出一步，从已经彻底沦为背景板的李萌萌手里，拿过了那叠签名照。
动作很轻。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将那三十张签名照，重新塞回了李萌萌的怀里。
“胡老师不只是我的恩人，他也是我的偶象，是在表演道路上指引我的灯塔！”
苏晨的声音铿锵有力，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又怎么能让胡老师为了我，去冒可能得罪一家大公司的风险？”
“我又怎么能……怎么能拿着胡老师的心意，去卖给他的粉丝们！这和趁火打劫有什么区别！”
“不！”
他猛地一挥手，象是要斩断自己所有的退路。
“我不能这么做！我苏晨，还没卑劣到这个地步！”
他的目光转向李萌萌，眼神清澈，带着一种超脱的释然。
“萌萌，你把这些照片，免费发给真心喜欢胡老师的粉丝们吧。”
“就当是……我替胡老师，也替我自己，回报大家的一点心意。”
说完，他转过身，再次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下巴微微扬起，侧脸线条紧绷，
一副看淡风云、舍生取义的悲壮模样。
刘海的阴影下，他那控制不住疯狂上翘的嘴角，差点就要突破天际。
直播间里，弹幕已经不是井喷了，是核爆。
【杀疯了！他杀疯了啊啊啊啊！】
【我跪了！我真的跪了！这波叫‘以退为进’？不！这叫‘欲取先予’！这叫‘道德的制高点核打击’！】
【本来还有一丝丝怀疑的粉丝，现在估计想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我怎么能怀疑这么好的人！我真不是个东西！’】
【哈哈哈哈李萌萌已经放弃抵抗了，她现在的表情就象一个被外星人绑架后强行灌输宇宙真理的地球土着！】
【苏神：只要我先把自己逼上绝路，你们就不得不给我开一条通天大道！】
现场。
苏晨的这番话，这番举动，就象一把无情的铁锤，
狠狠砸碎了粉丝们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骗人？
你告诉我，都这样了，还怎么骗人！
人家宁可背着天价违约金，也不愿意卖掉偶象给的“救命钱”！
人家宁可自己跌入深渊，也要维护偶象和粉丝们的体面！
这是什么人品？
这是天使啊！
这一瞬间，那些本来还在尤豫的粉丝，心里涌起了滔天的羞愧。
我们刚才在想什么？
竟然怀疑他？
我们简直……简直不是人！
“不行！不能白要！”
王姐第一个反应过来，她上前一步，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变调。
“苏老师！我们不能白要！我们是来买的！就必须花钱买！”
“对！对对对！买！必须买！”
人群瞬间被点燃，所有粉丝都激动起来。
她们现在想的已经不是一张签名照了。
她们要帮助苏晨！
她们要完成偶象未尽的心愿！
而且，说句实在话，这五千、八千的，
对她们这些能追线下活动的内核粉来说，算事儿吗？
根本不算！
二手市场上，一张真假难辨的胡歌签名照都能炒到这个价。
现在这里有三十张保真的，
还是偶象认证过的爱心接力棒，
这不买？天理难容！
这钱花出去，买的不是照片，买的是参与感！
是和偶象并肩作战的荣誉感！
苏晨“愣住”了。
他看着群情激奋的粉丝们，眼框迅速泛红，嘴唇哆嗦着，
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善意冲击得说不出话。
他连连摆手，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不行……真的不行！我怎么能收你们的钱呢！我不是人啊！我不能这样，这样我还有什么脸去见胡老师啊！”
他的拒绝，非但没有让粉丝们冷静，反而象是往滚油里泼了一勺水。
瞧瞧！
快瞧瞧这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演员！
虽然她们一部他的戏都没看过。
但是！
胡歌都认可了，都用这种方式不惜代价地帮助他了，他的演技还用质疑吗？
根本不用！
再看看这人品！
好！
他太好了啊！
简直就是坠入凡间的天使，浑身被淤泥包裹，却依然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都这个时候了，他想的不是自己，还是偶象，还是她们这些粉丝！
买！
必须买！
今天谁也别想拦着我们花钱！
粉丝们已经彻底上头了，她们完全无视了苏晨的“拒绝”，
自顾自地开启了竞价模式。
“苏老师你别说了！我们懂！我们都懂！”
王姐带头，直接转向已经懵圈的李萌萌，
“萌萌是吧？我出一万！这张我要了！”
“我出一万三！苏老师太难了！这钱必须给！”
另一个富婆姐姐直接举起了手机。
“我出一万二！别跟我抢！！”
“给我留一张！钱不是问题！”
粉丝们的热情高涨得吓人，
她们一个个挥舞着手机，眼睛里闪铄着狂热的光芒，
她们绕过还在“痛苦挣扎”的苏晨，直接把李萌萌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萌萌怀里抱着那叠签名照，感觉比抱着一捆炸药还烫手。
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机械地重复着，
“啊？哦……好……”
苏晨看着眼前这失控的一幕，知道自己的表演，该落幕了。
他停止了徒劳的“拒绝”，
任由那股名为“感动”的情绪将自己淹没。
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缓缓地、深深地，
对着所有粉丝，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再抬起头时，他已是满脸“泪痕”，声音哽咽到几乎失声。
“谢谢……谢谢各位胡老师的粉丝……”
“我……我苏晨，何德何能……我无以为报啊！”
他演得如此投入，如此真挚，
以至于那些刚刚花了大价钱的粉丝们，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一个个羞红了脸，连连摆手。
“苏老师你千万别这么说！”
“这是我们自己要买的！我们还要谢谢你，帮我们弄到这么珍贵的签名照呢！”
“对对对！太谢谢你了苏老师！”
王姐把一张签名照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
然后走到苏晨面前，一脸真诚地鼓励道，
“苏老师！你千万不要放弃！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我们等你！”
“没错！加油啊苏老师！”
“等你新戏上映，我们一定包场支持！”
粉丝们纷纷附和，场面温馨感人到了极点。
三十张签名照，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被一抢而空。
李萌萌的个人账户里，多出了近三十五万的巨款。
她看着手机上那一长串零，感觉自己象在做梦。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苏晨，
正被一群粉丝簇拥着，象个真正的明星一样，
接受着她们最真挚的祝福和鼓励。
他脸上的感激与动容，看起来是那么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