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晨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打开《全民职业挑战》的官方app，熟练地点进自己的直播后台。
申请关播。
“归还租用道具，梯子铺老板五点下班。”
提交。
几乎是秒批。
苏晨扛起那架半旧不新的折叠铝合金梯子，金属的冰冷触感从肩膀传来，沉甸甸的，却让他感觉格外踏实。
走出滨海站，午后的阳光不再象通过玻璃穹顶那般柔和，带着一股燥热的暖意扑面而来。
街上人潮汹涌，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奔赴着各自的端午假期。
他扛着梯子，挤上了一辆嘎吱作响的公交车，在乘客们异样的目光中，找了个角落站定。
这身工装和这架梯子，让他看起来象个刚结束工作的修理工，完美融入了这座城市的背景板。
半小时后，他在一个老旧的五金店门口下了车。
“老板，还梯子。”
“好嘞，押金条呢？”
苏晨递上皱巴巴的纸条，老板接过来看了一眼，从抽屉里数出70块钱递给他。
租金30，押金100，童叟无欺。
揣好钱，他转身离开，没走多远，就顺手柄身上那件汗津津的工装脱下来，团成一团，精准地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这套衣服花了30块钱，任务完成，它的使命也就结束了。
回到出租屋，苏晨把自己摔在床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疲惫感涌了上来，但更多的是一种酣畅淋漓的爽快。
他掏出手机，点开今天的收入明细。
客户支付500元。
支出：短途车票2张，共计100元，
梯子租金，30元，
新工作服，30元
二手工作服，10元。
净利润：330元。
一单330块，对一个黄牛来说，不算多，甚至有点少。
但苏晨的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起。
他能清淅地想像出，此刻在高速行驶的列车上，周筱筱的表情会有多精彩。
啧。
苏晨几乎能笑出声。
以周筱筱那爱面子又有点小傲娇的性格，
恐怕能尴尬得用脚趾在车厢地板上抠出一套三室一厅。
这种变相的、杀人不见血的“报复”，可比任何直接的眩耀都来得过瘾。
谁让她大学时候老是仗着自己是学姐，变着法儿地捉弄自己呢？
当然，他还有其他更简单、更高效的方法把她送上车。
但那样一来，就没办法欣赏学姐这副窘迫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了。
今天这波，不亏。
苏晨伸了个懒腰，肚子传来咕咕的叫声。
晚饭时间到了。
就去楼下沙县小吃吧，来一份鸭腿饭，加个蛋。
犒劳一下辛苦了一天的自己。
……
苏晨关掉了直播，准备去享受他的鸭腿饭，但网络上的狂潮才刚刚开始。
微博、斗音、小破站、各大论坛，几乎都被黄牛学弟和教科书式送站这两个词条刷屏。
【我宣布，这是今年我看过最牛逼的直播，没有之一！】
【什么叫专业？这就叫专业！从心理博弈到现场调度，从剧本设计到即兴表演，晨哥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
【楼上的，你侮辱谁呢！这叫表演？这叫演技！
你看看隔壁那个号称中戏高材生的选手，演个被绑架的戏码，五官乱飞，嘶吼全靠嗓子，尬得我脚趾抓地！
再看晨哥，一个眼神，一个皱眉，那种老维修工的疲惫和无奈，绝了！】
很快，就有人做出了对比视频。
左边，是苏晨伪装成维修工，对着车站工作人员一脸诚恳地说着“大过节的，谁不想回家啊，咱们辛苦点，就是为了让旅客们都能平安走”的画面。
右边，是《全民职业挑战》另一位被分到“演员”
在一部小成本网剧里客串一个角色的片段。
强烈的对比之下，高下立判。
苏晨的表演，真实到让人忘记他是在演。
而那位科班出身的选手，浮夸到让人一眼就看出他是在演。
弹幕炸了锅。
【公开处刑！简直是公开处刑！】
【对不起，我之前还觉得演员这个职业很难，现在看来，是有些人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了。】
【晨哥：我一个干黄牛的，教你们演戏，有问题吗？】
甚至，一位拿过三金影帝的老戏骨，也在自己的微博上转发了苏晨的切片，配文道：
“现在的年轻人不得了！真正的表演，不是模仿，而是成为。这个叫苏晨的年轻人，他让你相信，在那一刻，他就是那个在岗位上奉献了半辈子的老师傅。后生可畏。”
影帝的盖章认证，瞬间让苏晨的演技登上了更高的神坛。
当然，除了技术流的分析，cp大军也从未缺席。
【啊啊啊啊姐妹们快来看！学姐最后的眼神！担忧、钦佩、还有一丝丝她自己都没发现的动心！给我磕死！】
【“回来请我吃饭！”“你这么有能力，还是去找一份好职业吧！”这对话，这拉扯感！土狗表示很爱看！】
而在这喧嚣之中，一股更为主流、更为宏大的声音，正在悄然形成。
无数网友将苏晨与工作人员对话的那段视频，配上感人的音乐，自发地剪辑、传播。
视频里，苏晨那句“让旅客们都能平安回家”，成了最催泪的引线，引爆了无数人对交通、医疗、安保等行业工作者的敬意。
晚上八点，一记重磅炸弹投入了本就沸腾的舆论场。
你们的辛劳，是万家团圆的基石。同时，‘每逢佳节倍思亲’背后的‘归家难’问题，我们始终在关注，将持续推动交通基建的完善与升级。
这条微博一出，全网失声了片刻，随即爆发出更猛烈的讨论。
【卧槽！卧槽！上达天听了？】
【晨哥这算是……又又被国家队点名表扬了？一个黄牛？？？】
【哈哈哈哈每日艾特虽迟但到！晨哥现在是人民日报的电子宠物实锤了！】
紧接着，《全民职业挑战》节目组官方微博也发布了公告。
节目组技术部门于今日下午监测到选手苏晨-挑战黄牛中 的直播间内，出现大量、有组织的恶意引导性言论及负面弹幕，疑似‘水军’控评。
节目组已对相关ip进行封禁，并在此严正声明！
我们将进一步加强技术监管，坚决抵制任何破坏节目公平与网络环境的行为，为所有选手提供一个公正的竞技平台。】
苏晨的粉丝们看到这条公告，瞬间炸了。
【我说今天怎么那么多阴阳怪气的，搞了半天是水军啊！】
【笑死，这帮水军的kpi得扣光了吧？脸都被晨哥按在地上摩擦了，黑都黑不动！】
【心疼水军一秒钟，碰上晨哥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大魔王，估计他们也挺绝望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此次事件也暴露出我们在站台管理与应急流程上的一些不足，我们将认真复盘，加强管理。
同时，也感谢大家对我们一线员工的关心与节日祝福，辛苦我已知，前路亦前行。
祝大家旅途愉快，端午安康！】
官方的接连下场，让这场由苏晨一手导演的大戏，画上了一个堪称完美的句号。
然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有人却一点都快乐不起来。
……
星耀娱乐，顶层，经纪总监办公室。
奢华的办公室里，气氛却压抑得仿佛凝固。
王坤一头砸碎了面前价值上万的超薄曲面显示器，屏幕上正定格着人民日报那条刺眼的微博。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他的咆哮声，让站在办公桌前的两个年轻男人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这两人，正是星耀娱乐豪掷千金送进《全民职业挑战》的种子选手，李明轩和赵宇。
一个被分到“演员”职业，一个被分到“金融精英”职业，都是节目组钦定的热门赛道。
王坤指着瑟瑟发抖的李明轩，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
“李明轩！你不是号称中戏第一吗？我花了八百万给你买热搜，请了最好的水军团队去黑那个苏晨，结果呢？
你他妈的演技被一个黄牛吊起来打！现在全网都在用你的表情包和他的切片做对比，你成了年度最大的笑话！”
李明轩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坤又转向另一个同样面无人色的赵宇。
“还有你！赵宇！公司给了你多少资源？让你去体验陆家嘴的顶级投行，出入都是豪车会所，
结果呢？你搞出来的热度，连人家在火车站扛梯子的一个零头都不到！”
“现在！他！”
王坤的手指狠狠戳向碎裂的屏幕，
“又被人民日报点名了！人民日报！你们两个蠢货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概念？这他妈是免死金牌！是官方认证的‘正面典型’！”
他猛地一拳砸在红木办公桌上，震得桌上的摆件叮当作响。
“我花了那么多钱，布了那么久的局，就是为了让你们在这种全民级的节目里一炮而红！
可现在呢？你们两个加起来，都成了那个野路子出身的黄牛的垫脚石！”
王坤血红着眼睛，象一头被困的野兽，死死盯着他们。
“你们告诉我，这盘棋，接下来还怎么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