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丰闻言,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也没再拘谨,径直开口。
“道友先放宽心,在下想问的并非什么机密。
实在是初到此地不久,好多事都摸不着头脑。
想问问这方世界的势力格局,也好方便后续行事。”
顿了顿疑惑问道。
“这其中有件事在下实在琢磨不透——就目前遇到的,修炼者倒多半是炼体修士?
按常理说,修士修炼本是吸纳灵气更易形成传承,可这里除了道友你和我,倒也见不到半点其他修士痕迹。”
银袍汉子刚放松下去肩背顿了顿。
听到这话,忍不住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点难以置信。
“道友莫不是在开玩笑?
你如今踩的可是巫族地界,遇到的不是炼体修士,难不成还想遇到别的修炼者?”
“巫族?”
陆丰眉头微微蹙起,这个称谓他听都没听过,眼底闪过一丝困惑。
银袍汉子目光在陆丰脸上扫了一圈,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道友不会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糊涂?”
陆丰神色依旧平淡,只是微微颔首。
“我自幼便是散修,一门心思苦修,大半辈子都待在隐修之地,基本不怎么出门。
对外界的了解,也大多来自偶然得到的几本古籍里的零散记载。只是如今所见,和书中描述的修仙界格局,实在相去太远了。”
“那你这书,倒也算是白看了。”
银袍汉子嗤笑一声,随手从池边舀了一捧热水,缓缓浇在肩头。
“连自己落脚在哪片地界都没摸清,也敢胡乱闯荡?”
连叹了两口气,终究是无奈地耸了耸肩,语气缓和了几分。
“罢了罢了,看你这模样,倒不象是装的,反倒象是真把自己关在山里修傻了。”
说着,往石池里缩了缩,热水漫到胸口,驱散了些许凉意。
“外面那些高大汉子,不管是宗主部落的,还是其他部落的,全都是巫族。
巫族人生来就是炼体的好料子,不用刻意打磨,气血就比寻常修士旺盛得多。
哪怕是没有灵根的普通人,修炼炼体之术也能事半功倍。
反倒吸纳灵气的天赋极差,一百万个巫族里,未必能出一个有灵根的修士。”
陆丰指尖微微一动,眼眸里添了点光亮,目光多了几分了然,缓缓点头。
银袍汉子见他这副全然不懂的模样,反倒生出几分疑惑,开口问道。
“道友可知这片大陆叫什么?”
陆丰轻轻摇了摇头。
银袍汉子挑了挑眉,疑惑更甚。
“道友这情况,倒真是把自己关得严实。”
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点无奈,嘴上却没停,缓缓道来。
“这片大陆叫苍莽大陆,四周全被无尽海域裹着。
至于势力划分,倒不算复杂——占了大半疆域的是人类修士,大多扎堆在平原、河谷这些物资富足的地方,有着不少宗门和修真势力。
我们现在待的,是巫族的地界,占比稍小些,住的大多是巫族,全扎根在连绵的山脉里,资源贫瘠,所以都按部落抱团住着。
除此之外,还有兽人和灵族这类小众族群。”
说着,抬手指了指淋浴房的木门方向,嘴角勾了勾。
“你刚才见到的那些带兔耳、狐耳的侍女,就是兽人。”
“她们?”
陆丰眉峰微挑,脑海里立刻闪过那些脖颈套着银项圈、身形纤细女子。
这模样,倒和他仅有的一点兽人印象能对上。
“别觉得稀奇。”
银袍汉子象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嗤笑一声,指尖在冰凉的池壁上轻轻敲了敲。
“兽人分很多种。
那些生得壮硕、带着虎狼之类凶兽特征的,大多在草原上狩猎征战,性子野;这些带小兽特征的,性子软,也懂伺候人。
反倒成了各大势力捕捉交易的奴隶。”
顿了顿,语气平淡了些,却仍带着点漠然。
“我这庭院里的几个,是早年用物资从兽人部落换回来的,这些年倒也安分,没出过乱子。”
陆丰闻言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石凳上的兽皮纹理——奴隶贸易?
在翠云洲早已被明令禁止,没想到在这居然还有。
默默消化着这些信息,苍莽大陆,这名字他听都没听过
“人类修士的疆域,离这有多远?”
再次追问,语气依旧平淡,却多了几分沉凝——他对修行之地本无苛求,但后续前往人类修士聚集之地大概率是难免的,自然要打听清楚。
银袍汉子眼皮半抬,语气里带着些告诫。
“远得很。
路上可不太平,藏着不少高阶妖兽,还有零散的巫族小部落,见了外来人类修士跟见了猎物似的往上扑。
更别提沿途还有一些瘴气,那东西能蚀骨腐灵,就是结丹修士,不小心着了道也得栽进去。”
说到这儿,忽然顿住,抬手往西北方向虚指。
“最要命的是人类修士和巫族的边界,横亘着一座绵延数万里的雪山,常年冰天雪地,里头还藏着雪怪,凶得很。”
说到这儿,银袍汉子顿了顿,直起身子,语气里多了几分敬畏。
“据说这雪山,是远古时候巫族的大能搬过来的。
典籍里记着,当年人类修士和巫族打了几百年,死伤无数,后来巫族出了位通天彻地的大能,直接把西边的雪山整块搬过来,挡在边界上,就是为了彻底隔开两边,免得再起冲突。”
陆丰听得眉头皱得更紧,思索了片刻,抬眼追问。
“道友既知晓路途凶险,当初是怎么过来的?”
银袍汉子闻言,忽然低笑出声。
笑声里没半点暖意,反倒裹着刺骨寒意。
“还能怎么来?
自然是走的别的路线……我当初闯过来,也是九死一生啊!”
说到这儿,喉结滚了滚,指节攥得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咬牙切齿道。
“要不是当初被那狗屁圣教逼得走投无路,我怎会躲到这巫族地界?”
片刻,象是意识到自己失态,哈哈一笑,笑声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轻松,摆了摆手。
“抱歉抱歉,想起当年的糟心事,有些情不自禁了。”
叹了口气,目光重新投向陆丰,语气平复了些。
“说起来,来巫族地界的人类修士,拢共就三种。
一种是奔着山里的上古遗迹来的,想碰运气找传承;另一种就是我这样的,被仇家追杀,躲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隐姓埋名;还有一种……”
顿了顿,抬眼瞥向陆丰,眼神里带着点戏谑的调侃。
“就是你这种傻子,怎么来的都不知道,稀里糊涂闯进来,想回去可就难了。”
话音刚落,突然直起身,半边身子探出水面。
雾气缭绕中,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却又带着点玩笑的意味,死死盯着陆丰。
“说起来,你该不会是那圣教派来追杀我的吧?
装成懵懂散修,一路跟到我这儿?”
陆丰坐在石凳上没动,只是淡淡摇了摇头。
“道友说笑了。
我连‘圣教’是什么都不知道,更谈不上受人所托追杀你。”
说着,迎上银袍汉子的目光,眉峰微挑。
“若我真是来杀你,早在现身时便动手了?”
“哈哈哈……开个玩笑罢了。”
银袍汉子哈哈笑了几声,片刻后笑容收敛了些许。
“说真的,那狗屁圣教,真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恶心的家伙了。
那群杂碎身上味,搁着老远都闻着就让人膈应!”
说着视线再次看向陆丰。
“道友身上却是没有那股子恶心人的味道,应该不是那群家伙。”
陆丰没有接话,默默将“圣教”和“雪山”这两个关键信息记在心里。
过了片刻,他抬眼问道,语气依旧平淡。
“那所谓圣教的人,会不会追到巫族地界来?”
听到这个问题,银袍汉子愣了愣。
回过神来,眼神中多了些许光亮,沉吟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不好说,谁也说不准。”
抬手舀了一捧热水浇在肩头,声音沉了几分。
“按常理说,雪山天险难翻,巫族和人类修士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换做寻常势力,绝不敢轻易跨界得罪整个巫族部落联盟。
可圣教不一样。
势力大得吓人,手底下更是高手如云,实力强横到没边,行事又向来不管不顾,真要是铁了心追过来,未必会忌惮巫族的威慑。”
说到这儿,忽然顿住,眼底骤然闪过一丝精光,象是想到了什么要紧的事,语气也添了几分凝重。
“我在这儿藏了这么多年,身份捂得严实是真,但圣教的能耐,远超一般人的想象。
他们要真想查,未必就查不到这儿来,只是时间早晚的事罢了。”
陆丰微微颔首,指尖的动作顿了顿,没再追问圣教的事。
淋浴房里只剩热水顺着黄铜龙头汩汩流淌的哗哗声,沉默悄然蔓延了片刻。
再次开口,语气里带着期待。
“道友可曾听过‘翠云洲’这个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