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忖间,一道清脆呼唤将陆丰拉回神来。
“客人?”
山瑶又轻轻唤了一声,嘴角带着浅淡笑意,眼神澄澈。
陆丰微微一愣,回过神连忙摇了摇头,喉间动了动,生硬挤出个部落词汇。
“谢”
心里疑惑暂且压下。
或许宗门典籍太古老,或许这山脉深处本就人迹罕至,先辈没踏足过才无从记载。
这般想着,便不再纠结,顺着山瑶力道,一步一步往石凳挪。
可这极为正常的动作,在山魁眼里却透着说不出的“亲昵”。
狩猎队里那些打趣的话猛地撞进脑子,越看越气。
“哼”
重重冷哼一声,既没看陆丰,也没理会阿姐投来的目光。
起身两步迈进屋,“啪”一声重重摔上房门。
陆丰刚挨着石凳坐下,就被这声巨响惊得顿了顿,抬头看去心中疑惑。
怎么还生气了
虽不懂缘由,却能感觉出来这火气明显是冲自己来的。
可能是自己这段时间给他们添麻烦了吧
想到这,抬眼看向身旁山瑶,眼神里带着几分歉意。
山瑶愣了愣,摆了摆手,脸上挤出抹宽心的笑。
“没事,我家阿弟就是这般,不是针对你。”
压下心里的无奈咬了咬下唇,眼神突然晃了晃,象是猛地想起什么,淡淡道。
“你等等。”
说着,转身从墙角陶罐里端出个粗陶碗。
碗里呈着药汁,比之前浓稠不少,飘着股古怪的腥气,混着草药的苦,闻着就让人蹙眉。
“刚配的药。”
缓缓将碗递到陆丰面前,眼里藏着点忐忑。
“喝了好得快些。”
陆丰目光转向那粗陶碗里药汁,眉头忍不住蹙起。
液体飘着股古怪腥气,混着生草药涩味,闻着就让人有些反胃。
瞥了眼山瑶眼里藏不住的试探,尤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碗。
碗沿粗糙,陶土的颗粒感硌着指尖。
递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苦涩裹着淡淡腥气炸开,比之前的药难喝数倍,象是混了兽血和生草的味道,呛得他喉间发紧。
强忍着反胃,仰头一饮而尽。
放下粗陶碗时,眉头还紧拧着,脸色皱成了一团——药味实在呛人。
刚搁下碗,一股温热药力滑入腹中。
不同于之前微弱暖意,这股药力稍显醇厚,顺着经脉缓缓蔓延,确实能滋养气血、修复经脉,比之前的药管用多了。
可作为老手经验来说,这药问题还是大。
配比虽比之前合理,却依旧不够精准,好几味草药药性相互牵扯,大半药力都耗在内耗里,没能完全发挥。
终究只是“有点用”,远没到最优效果。
山瑶眉头紧紧皱着,指尖无意识绞着衣角,一直盯着陆丰的反应。
见他喝完后眉头微蹙、沉默不语。
眼神闪铄了一下,试探着问。
“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这是我新配的方子,之前在山鼠、野兔身上试过,效果还行。”
陆丰闻言,眼神微动,看着其这般状态,馀光友瞥向旁边石板,上面用尖锐石器刻着歪扭符号,石缝里嵌着点褐色药渣。
其旁边散落着几株没整理完草药。
顿时明白了过来:感情这姑娘是拿他试药呢。
心中略感无奈,却并不生气。
运转体内微弱法力,仔细感应药力流转。
片刻后对着山瑶缓缓点头,语气生硬却实在。
“比之前……好。”
没有多馀夸赞,也没点破药力浪费的问题。
山瑶眼睛却瞬间亮了,脸上的局促一扫而空,语气也轻快许多。
“真的有用?那太好了!
我还怕剂量不对,对你没用呢。”
说着,忙俯身蹲在石板旁收拾草药,指尖划过那些古怪符号,嘴里念念有词。
一边拿起一株带刺的绿色草药,一边对着石板比划两下,时不时还摇头,象是在纠结。
嘴里嘟囔着。
“多了?少了?”
手指还在空中虚划着比例,表情颇为认真。
见她这般专注又纠结。
陆丰心里动了动,脑中陡然闪过一丝想法,扶着拐杖往石板边挪了挪。
山瑶因看得太过专注,并没有注意他的动作。
直到陆丰轻轻咳嗽一声,用生硬的部落语吐出几个字。
“我……看看。”
山瑶闻言顿了一下,猛地抬头,象是听错了般眨眨眼,指尖捻着株草药杆追问。
“这个?”
陆丰点点头,喉间挤出几个字。
“我看看我可教你。”
“教我?”
山瑶眼里的疑惑更浓了,指了指石板上的符号,又戳了戳散落的草药,语气里满是不相信。
“你懂这个?”
陆丰没有回答,又往前挪了两步,拐杖尖在青石板上敲了下。
伸手指向草药,笨拙地比划着名,嘴里用部落语喃喃低语,大概是说自己懂些门道,能帮上忙。
怕她不明白,又捡起根细树枝,在地上的细沙里画了个简单草药轮廓,再画个箭头指向旁边开小白花的植株,示意两者可搭配。
山瑶愣了愣,也是看明白了些许。
试探着拿起株翠绿叶片递过去。
“这个吗?”
陆丰摇摇头,指尖点了点那株小白花,又比划着名“少”的手势。
山瑶眨眨眼,随手抓了一大把,陆丰急忙摆手摇头,又指了指自己的指甲盖——只要这么点。
“少……一点点?”
山瑶倒也没拒绝,嘟囔着把多馀草药塞了回去。
心里也甚至好奇,想看看这外来人能弄出什么花样。
可接下来的沟通更费劲。
陆丰捏起一根带黑斑根茎,摇了摇头,又做了个“扔”的动作。
山瑶接过黑斑的根茎,心里直犯嘀咕。
“这根茎向来整个用,巫祭说带点黑斑不碍事,去掉了还能有效果?”
攥着整株就要往石台上放,想把黑斑部分留下。
可抬头见陆丰皱着眉,眼神也是认真的吓人,最终还是咬咬牙拿起石刀,一下下刮净黑斑——刮下来碎渣落在石板缝里,让山瑶看着一阵心疼。
只能暗暗安慰自己,反正那地方这种草药多得是,浪费点也不心疼,倒要看看这外来人的法子到底行不行。
目前看来跟巫祭教的和自己摸索的都不一样。
两人就这么对着一堆草药,连比划带猜。
陆丰用树枝在地上画简单的草药图谱,标注出搭配的顺序;山瑶凑得极近,眼神里既有好奇,又有疑惑。
时不时打断他,指着某株草药追问,嘴里蹦出零散词汇。
有好几次,山瑶都想按自己的老法子来 —— 但每次都被陆丰及时制止。
不知过了多久,石台上的草药终于被分拣得整整齐齐,按陆丰的示意提炼成了三碗药汁。
陆丰靠在石凳上,后背抵着石面,长长舒了口气。
这短短的半个时辰比在宗门教一群弟子还费劲。
没有纸笔,全靠树枝画简陋图谱;语言不通,一个配比要反复比量、往地上指划,再加之身体还未痊愈,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经脉,隐隐作痛。
好在山瑶悟性不错,若是碰上个认死理的,今日这药未必能成。
石台上,三只粗陶碗并排摆着。
淡褐色药汁里能看到极细药渣。
没办法工具太差了只能初步提取
就这般,还是按他的要求,将灵草与兽血按比例捣匀后,反复过滤两次才得到的成品。
药汁凑近了闻,是清冽的草药香,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兽血气息。
不呛人,反倒透着点醇厚。
比起之前那碗又腥又苦、杂质还多药汁,这碗品质明显好了不止一星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