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蔡君墨趁着夜深人静之时,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自己屋里。
躺在软榻上吃果子喝角酒的奚春被惊到,看清来人后,抱怨地嗔怪一声:“回自己家,你怎么跟做贼似的,还翻窗,不走正门。”
蔡君墨将县里买来的东西放在软榻旁的八仙桌旁:“你不是叮嘱我买东西别被人瞧见,不然大伯娘和二伯娘该不高兴了。”
糕点果子桂花糖糕散开拿出来,一匹嫩黄和豆绿细布递给小姑娘,蔡君墨望着阿春傻笑,变宝似的从胸前掏出一个珍宝匣子,里头放着两朵蝴蝶珠簪,顶上各镶嵌两枚圆润硕大的珍珠。
轻声询问:“喜欢吗?”
“喜欢。”借着煤油灯的映衬,奚春仔仔细细打量珠钗,脸颊红得似枝头含苞待放的花朵,俏丽的紧。
过足眼瘾,小心翼翼放下珠钗。
转头去拿软榻上的两匹布料,她才十七岁,正爱穿鲜亮颜色,摸着布欢喜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春,我想找族长买块地做地基,打算给家里修个新房子,在村里住上半年后,明年一开春,我就带着你和爹娘上汴京。”
奚春惊了:“建房子做什么,这屋不是住得好好的,再说我们明年就上京了,日后回来的时间少,没那个必要。”
“古人云,告老还乡,爹娘在汴京住畅快了,上年纪后,指不定惦记回来,我们先将房子预备着。”
蔡君墨打量的眼神看向破裂开缝的墙面,被老鼠打过洞的地面,还有坑洼不平的泥土地面,以及屋子里摆着上了年纪的家具,都泛黄变旧了。
“这屋子是挺好的,但你连个书房都没有,而且同两位伯母住在一个院子,总归不方便,日后有了孩子,我们带着孩子回来,也住不下。”
主要是隔音太差了,新婚之夜根本不敢发出大动静,唯恐被一墙之隔的爹娘听见。
奚春点头,觉得他说得在理,总归在自家建,如何都不吃亏。
追问:“想好了,真要建房子。”
蔡君墨点头,从包袱里摸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要建,这些是我今早去钱庄取的,银票要到更大的县城才能换,但我合计这些修房子购置物什家具也够了。”
“明早我就和爹去找族长买一块宅基地,请人建房子就在村中选,按城里帮工价就成。”
奚春点头:“我没意见,建房子将我几个舅舅叫来就行,住得近,若是还找别人,姥爷肯定觉得我们同他生份了,不高兴。”
夫妻二人借着油灯商议好一应杂事,蔡君墨才吹灭油灯。
翌日,
身旁的男人早没影子了,小姑娘穿好衣裳出来,将布拿给王桂花,小心翼翼坐在软凳上:“娘,这是蔡哥哥给我买的料子,索性您闲来无事,帮我做两身衣裳。”
“好。”
王桂花将衣裳料子接过来,放在太阳底下摸了半天:“真软乎,娘出嫁都没穿上这么好的料子。”
“嗐,这料子怎么都有您得份,我们一人一套还有剩。”
王桂花笑得闭眼露齿,感叹摆头:“娘真是享到你的福了。”
“方才你爹还急匆匆跑回来,同你奶说了,将老屋宅基地给我们,现在住得这房子就分给大房二房,这不,他们都去族内盖手印写条子了。”
奚春一听高兴得就差没飞起来,她上山常经过老宅,老早就看上那地方,屋后面就有一条河,前院后院地宽,种花种菜极好,就是上山都比旁人近。
顿了顿,有些犹豫:“大伯母他们没闹吧?”
“有什么可闹的,现在这屋还是新的,还没住上两代人,两间青砖屋换老宅基地,怎么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王桂花目光灼灼。
想起女儿嫁了个好人家,这几日外出村中不少人和自己攀关系打交情,往日横眉冷对没个好脸色得妯娣都鞍前马后,真是痛快。
王桂花出门都神清气爽的。
忽不知想起什么:“阿春,你发达了可千万不能忘了你几个舅舅,才生你时,娘没奶水,你爹求爷爷告奶奶,你二伯母都不肯喂你几口,最后还是你几个舅舅凑钱牵了头母羊过来,不然你可养不好。”
“娘,我肯定记得舅舅他们,奶有这么多孙子孙女,姥姥他们就我一个,指定对我好,什么好吃得都留给我。”
王桂花满意点头。
自打奚春嫁给蔡君墨后,奚家一应大小事务都不用三房操心,做饭洗衣洗碗喂猪都是两个伯母干,那傻男人可送了不少东西,还给两个伯母一人送了对金耳环,几个堂姐都送了银簪子。
终究带着血缘亲情,这回给了奚春就不说了。
晚上关门睡觉时,她没少和蔡君墨灌输二伯母和大伯母对自家不好,变着法得排挤她娘。
王桂花虽生在乡野,但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衣裳都没自己洗过,嫁人了也不干活,就等娘家嫂子和哥哥来做活计。
每年种豆割麦秋收干活,十天半月就送来新鲜野味,王家没少贴补这个嫁人的闺女,更不会叫她两个妯娣吃亏。
偏偏大房二房看不惯,时常奚落嘲笑王桂花千金身子丫鬟命。
不就是看不惯她有个好娘家,嫁人那天的聘礼和嫁妆狠狠压了自己一头,被抢了风头。
还嘲笑王桂花生不出儿子,是个没有摔盆得命。
她可不看重那些,有个宝贝闺女就够了,欢喜得很,也没少挖苦两个嫂子是个劳累命。
她们之间是积怨已久。
如今阿春飞上枝头变凤凰,连带着自己两口子都要进京享福,王桂花腰杆直得弯不了一点。
老屋地基修得大,算上奚春两口奚满粮两口子和未来孩子,还有厨房柴房等屋子,怎么也要修六间正屋,两侧加耳房,外建立房屋,正面挑出竹篷庇檐。
简单来说就是四合院结构,砖瓦选用素白或青棍。
蔡君墨本想用琉璃,可奚春觉得在村中太张扬了,村里大部分人住的都是茅瓦房子,甚至有茅草屋。
待王家姥爷将一流水得青砖从县里拖回村子时,引得全村上下驻足旁观瞧热闹,羡慕得眼睛都红了,建房子用青砖,打地基还要建四合院,这在海家村可是头一回。
“奚老三,你如今是享上清福了,老丈人大舅子帮你建房子,你女婿出钱,你啥也不用干,就等着住新房,村里人可没你两口子这样好得福气。”
“哼,我这命自然极好,你们就羡慕去吧,看看这青砖,下雨指定不往家中带泥。”
“是好,镇上人都用青砖,这可真是咱海家村头一号得体面了。”
奚春看着得意洋洋的爹娘,无奈得笑了。
“哎,奚老三,你们不是要随着女婿上汴京去,修个房子给谁住。”村中老鳏夫奚老七询问,黢黑得手指摸着后脑勺嘿嘿笑:“咱们两家算起来还是堂兄弟关系,给你哥哥我住两月如何。”
奚满粮半点面子不给,暴怒:“我呸你个痴心妄想的,想住我奚老三的屋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
奚老七瞬间就恼怒了,当场就想撒气,可看到奚老三背后五个凶神恶煞得大舅哥,瞬间泄气。
“这屋子,我们走了就叫我老丈人过来住,我就是推了都不给你。”
那人被奚落得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跑走了。
几天功夫不到,这地基就打好了。
王姥爷还在王家村找了两个手艺好的泥瓦匠,奚老三则在族内选了几个老实勤快的人修房子,一人一天一百五十文工钱,单请王家,不请奚家族人,难保族内不会有意见。
反正他女婿钱多,不管。
人多干活快,又是农闲,一个月的功夫,奚家后院的新房就建好了,上梁当天,奚春特意拿出二十两银子,大摆几十桌流水席,请族人吃饭,八个荤菜两个素菜,吃的众人满嘴流油,直竖起大拇指说奚家厚道。
完全忘记从前嫌弃奚老三两口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