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房间的门被小心关上。
哈莫把那个小小的身影领到床边。
是个女孩，大概十岁出头，瘦得可怜，她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人。
“坐吧。”
女孩没动。
卡尔翻出一块灰麦面包，掰了一小块递过去：“吃吗？”
女孩肩膀抖了一下，慢慢抬起头。
她的眼睛很大，但没什么神采，盯着面包看了几秒，才伸手接过，小口小口地啃起来。
“慢点吃，别噎着。”
三人互相看了看。
他们本来只是来卖镜子的，没想过会带个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哈莫问。
女孩嘴里塞着面包，含糊地吐出几个音节：“……莉亚。”
“莉亚。”哈莫重复了一遍，“刚才那位夫人说，你有元素亲和的天赋？”
莉亚点点头，继续低头啃面包。
“先让她洗个澡吧。”瑞斯提议，“我去问问有没有可以洗澡的地方。”
“我去吧。”卡尔起身。
卡尔出门后，房间里安静下来，莉亚吃完那块面包，眼睛又瞟向桌上剩下的。
“还想吃？”哈莫把整块递过去。
莉亚接过来，这次吃得快了些。
“你别怕。”瑞斯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善点，“我们不是坏人，你的家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家，好不好？”
莉亚咀嚼的动作停了一下，没说话。
卡尔很快回来了，提着半桶水。
当然不可能是热水，就这卡尔还软磨硬泡花了枚铜币。
没办法，城邦要用水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莉亚，水放这儿，你自己洗。我们在门外等着，洗好了敲门。”
在莉亚直愣愣的目光中，三人退出房间带上门。
走廊里光线昏暗，只有尽头挂着一盏油灯。
大约一刻钟后，门轻轻敲响了。
三人推门进去。
莉亚已经洗好了，站在房间中央。
浅棕色的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还在滴水。
她穿着瑞斯给她的一件旧衬衣，袖子卷了好几道，下摆长得盖住了膝盖，腰上系着绳子，看起来松垮垮的，但整个人干净了不少。
哈莫注意到莉亚右手臂烙有一个奇特的印记。
——
三人带着这个意外得来的添头，重新导入街道的人流。
金穗城有两个大的集市，四人分开行动。
卡尔和瑞斯去新集市，哈莫带着莉亚去旧的集市。
一路上莉亚就默默地跟着哈莫，步子小小的，但勉强跟得上。
几次回头看她，她都立刻低下头，躲避视线。
哈莫很顺利地就找到了卖种子的商店，棉花种子果然有，但价格不便宜。
不过再昂贵的种子在金日冕面前都苍白无力。
一枚金日冕甚至可以买下整家店。
哈莫美滋滋地带着买到的东西回旅店与卡尔和瑞斯汇合。
卡尔和瑞斯也相当顺利。
卡尔买到了好几种作物的种子，甚至瑞斯还买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魔兽驯养属于极其冷门的知识，不过好在金穗城足够大，瑞斯还是买到了一本相关的书籍。
孵化出的熔火蜥意外地对他很亲近，这也让瑞斯产生了许多大胆的念头。
东西买齐，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四人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哈莫提议，“也给她买点。”
他指了指一直安静跟在后面的莉亚。
他们在集市边找到一家小酒馆，买了四份夹着咸肉的面包，又买了四份鱼汤。
这一餐热气腾腾。
哈莫放在莉亚面前：“吃吧。”
莉亚飞快地看了食物一眼，又看了哈莫一眼：“我也有一份？”
“给你的，快吃。”卡尔嘴里塞着面包含糊不清地说。
莉亚忽然流下眼泪。
看莉亚开始吃东西，哈莫三人放下心。
卡尔和瑞斯边吃边兴奋地讨论着今天的收获，今天买了这么多东西连一枚金日冕的一半都没花到。
哈莫一边听，一边留意着莉亚。
她莉亚吃完了面包，还把鱼汤喝得干干净净，然后又把头低了下去，双手放在膝盖上，恢复了那副安静的样子。
“吃饱了吗？”哈莫问。
莉亚轻轻点了点头。
三人回到旅店，开了两间房。
哈莫和卡尔，瑞斯挤一间，给莉亚单独要了一间小的。
“你自己能行吗？”哈莫有点不放心。
莉亚点头。
“那好，晚上早点休息，明天我们来叫你。”哈莫想了想，“我们明天就要离开了，离开前可以送你回家。”
哈莫回忆了一下金穗城附近几个去过的村子：“你的家在金穗城吗？还是附近村子？”
莉亚直直地盯着三人，怪瘆人的。
“送你回家。”卡尔重复了一遍，以为她没听懂，“我们可不喜欢欺负别人。”
莉亚的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别怕。”瑞斯也蹲下身，尽量让视线和她齐平，“告诉我们地方，我们一定送你回去。”
莉亚低下头，浅棕色的发丝遮住了脸。
“就我一个。”
三人面面相觑。
“那就带她回黑石？”哈莫小心翼翼地问。
卡尔和瑞斯都同意了。
“黑石？”莉亚抬起眼。
“我们的村子。”哈莫说，“你可以先在那儿安顿下来，以后的事慢慢想。”
莉亚呆呆地看着他，好象没听懂。
“放心。”瑞斯拍拍她肩膀，“黑石的人都很好。你看我们，像坏人吗？”
莉亚摇摇头。
“那就这么定了。”
——
夜深了，四周逐渐安静下来。
哈莫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敲门声很急促。
“谁？”卡尔也醒了，低声问。
门外没有回答，只是疯狂地敲门。
哈莫和卡尔对视一眼，警剔地起身，瑞斯也揉着眼睛坐起来。
哈莫慢慢走到门边，压低声音：“谁在外面？”
“……是我。”一个带着颤斗的声音传进来。
是莉亚的声音。
哈莫愣了一下，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莉亚，洗干净后的她皮肤苍白，五官很秀气，但此刻脸上毫无血色，眼睛满是惊恐，嘴唇不停哆嗦。
“怎么了？”哈莫问，“做噩梦了？”
女孩用力摇头，带着哭腔：“跑……你们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