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好冷。”
正所谓积雪不冷化雪冷，虽然春天到来，可化雪的这几天温度还下降了不少。
哈莫冷得打了个哆嗦，又往铺着兽皮的被窝里缩了缩。
……好舒服，已经离不开了。
这块兽皮是编写剧本获得的奖励，哈莫格外珍视。
这可是他第一次靠着劳动得到的东西。
这是哈莫来到黑石定居的第二周，也是他人生中睡得最踏实的第二周。
在王都时，清晨总是伴随着若有若无的窥视目光和宫廷礼仪；在外游历时，则要时刻警剔未知的危险和糟糕的住宿条件。
但在黑石，哈莫基本都能睡到被吵醒。
至于吵醒他的人是谁……
“哈莫殿下，哈莫殿下你醒了吗？”急促的敲门声和年轻男声传来。
哈莫呻吟一声，把整张脸都埋进了兽皮里。
“哈莫殿下，我是凯文，剧团的人都在等您呢！”门外的声音更响亮了，“今天雪化了更多，西边的训练场可以用了，我们想排演新的一幕！”
哈莫终于不情不愿地睁开眼。
凯文是剧团最活跃的年轻人之一，来自河湾村，十七岁，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和过于充沛的精力。
自从哈莫编写的《英雄威廉》在黑石引起轰动后，凯文就成了哈莫狂热的追随者之一。
不过说是剧团，事实上剧团里真正算得上有经验的也就哈莫一个，剧团成员们也基本是出于兴趣的兼职。
此时雪没化完无法耕种，这几天剧团的人都还挺活跃。
哈莫慢吞吞地爬起身胡乱套上衣服，打开门，凯文的脸立刻凑了上来。
“我不是说了不要叫我殿下嘛……”哈莫打了个哈欠，揉了揉乱糟糟的金发。
“抱歉，我总是下意识忘了。”
哈莫接过凯文带来的面包啃了一口：“走吧，去看看大家准备得怎么样。”
两人穿过村子。
沿途的村民们看到哈莫，纷纷热情地向他打招呼。
“哈莫早啊！”
“什么时候再演戏啊？大家可都等着呢。”
哈莫一一回应。
刚公开身份时，不少村民，尤其是新来的河湾村人，看他的眼神里确实带着敬畏和隐隐的恐惧。
王族对他们来说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意味着赋税，征兵和生杀予夺的权力。
某种意义上王族在他们眼中简直可以和灾难划上等号。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大家发现这个“哈莫殿下”似乎和他们之前认识的贵族不同。
哈莫还是和第一次来到黑石一样笨拙又粗心，每天会赖床，会笨手笨脚地试图帮忙搬木头结果差点砸到脚……
他还是那个之前来黑石做客，有点脱线但心地善良的年轻人。
最开始大家还会“是他，是他，就是他”的指认。
甚至还有人询问他生活能不能自理……
后来知道竟然是哈莫编写了剧本后，大家这才慢慢重新接纳了他。
如今大家见到哈莫都愿意打招呼了。
甚至有人专门安慰哈莫。
比如……
“哈莫！”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
哈莫转头，看到老诺顿正站在工坊门口向他挥手。
“诺顿大叔早。”哈莫走过去，“又在忙炼钢的事？”
“可不是嘛。”老诺顿抹了把额头的汗，“哈莫啊，虽然你父亲被害死，母亲被霸占，兄弟全死光，自己还被流放……可你一定不要放弃希望啊。”
“……谢谢啊，你不提醒我都快忘了。”
不过老诺顿还有些疑惑：“今天不进去看看？”
哈莫沉默了一会儿，想起昨晚的场景。
——
昨晚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在伯恩结束一天炼钢工作后拦住她，试图谈谈两人关系的问题。
“伯恩，你看，我们现在算是订婚了对吧？”
伯恩正用湿布擦拭脸上和手上的煤灰，闻言转过头：“是啊，契约已经由艾拉主持，在神山见证下缔结了。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有问题，我是说……”哈莫抓了抓头发，“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伯恩满脸困惑：“合作关系啊。你提供王族身份和开拓权的合法性，黑石提供庇护和发展的基础。这不是一开始就说清楚的吗？”
哈莫急了：“可婚约不应该意味着更……更亲密的关系吗？比如互相了解，分享生活，将来也许……”
伯恩更困惑了：“契约里也没这一条啊？”
“……”
哈莫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
“……你不是说我很可爱吗？”
这一点伯恩倒是很赞同：“你确实很可爱，像熔火之灵一样，虽然看起来笨笨的，但能给大家带来快乐。”
像熔火之灵一样可爱？！
那只圆滚滚，喷火时经常呛到自己，喜欢被伯恩摸脑袋的丑蜥蜴？！
哈莫感觉遭到了暴击。
随后伯恩就唠唠叼叨地开始讲述这段时间炼钢遇到的困难，什么“含碳量”，什么“杂质”，什么“控制温度”……
伯恩的心里只有黑石。
哈莫一句都没听进去，灰溜溜地离开了。
——
“不，不进去了，会打扰你们的……”哈莫尴尬地离开，只留下满脸困惑的老诺顿。
他还以为哈莫和他一样喜欢打铁呢。
很快哈莫就和凯文来到了剧团成员们聚集的地方。
大家热情地询问哈莫剧本的细节，哈莫心中也平复了许多。
在王都时，他也曾偷偷写过几出剧本。
但每次拿给教师看，换来的总是摇头。
“殿下，您应该把精力放在礼仪和王室责任上。”
可在黑石，他写的故事大家却听得津津有味。
哈莫很自豪自己能够得到大家认可。
不过哈莫看了一圈，发现少了个重要的人。
“莉娜呢？”
“莉娜去医院了，听说她的妹妹生病了，还挺严重的。”
“不是莉娜的妹妹，是罗杰的妹妹，那个叫做茜茜的小姑娘……不止是她，学校里好几个孩子都病了，这几天太冷了。”
哈莫很奇怪：“学校的屋子不是新修的吗？应该也有壁炉才对。”
“主要是窗户……”
经过一番仔细询问，哈莫才终于得知了原委。
原来学校在修建时为了保证充足的自然光源开了好多大木窗，光线是足了，可寒风一吹，屋子里那点热气全跑光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听说艾拉巫女也发愁呢，神山降下了新神谕，说是能制造一种透明的东西遮住窗户，既能透光又能挡风，可似乎一直没有合适的人去做……”
哈莫心中一动。
他这段时间对黑石的运作模式已经摸得七七八八。
所有绑定职业的人都在忙自己手中的事，没绑定职业的泰要训练黑石护卫队，雷奥和一个叫做卢西娅的家伙似乎也都在忙着什么事，就连那些俘虏都在劳动。
相比之下，拥有神力的人中似乎就他一个人最闲了……
哈莫告诉大家他有要事，匆匆离开了剧团。
——
艾拉巫女的住处在村子靠山的一侧，是栋单独的水泥小屋。
“哈莫哥哥，你怎么来了？”
“……艾拉……我听说村子里需要人手……”
“你是说玻璃制造的事吗？”
“玻璃？”哈莫愣了一愣，“就是可以用来制作窗户的东西吗？”
经过短暂讨论，艾拉明白了哈莫的心意。
艾拉有些迟疑：“可是哈莫哥哥，你将来不绑定贵族职业了吗？”
理论上来说，等将来黑石创建城邦时，哈莫是可以受到册封的。
由于哈莫有着“无限开拓权”，他将来完全可以绑定一个紫色以上的职业。
这也是为什么齐岳并没有为哈莫指引伟业。
对于很多贵族来说，不绑定贵族职业是对他们的侮辱，他们甚至为此宁愿不绑定职业。
严格意义上来说，黑石各种生产岗位在传统贵族眼里都属于低贱的职业……
可哈莫不觉得这些职业低贱。
他觉得能用劳动养活自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哈莫喜欢这样。
他摇了摇头：“黑石不需要贵族，黑石需要更多做实事的人……艾拉，我愿意成为黑石一名普通的工匠。”
哈莫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既然她的眼里只有黑石，那么他心甘情愿成为黑石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