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佳景,祈诸君皆能挥毫成妙章,流芳百世。
国子监里那三位才俊,闻得皇上金口玉言,神色间不禁流露出几分自得。
尤以周博为甚,他乃雍熙二载之监生,于国子监中苦读三载有余。
此三年间,其声名早已播于国子监内外,无人不晓。
乃至秦淮水畔,亦流传着他的锦绣诗篇,足见周博才情之横溢。
有风传之语,言其今岁便可入翰林之列,径任翰林院编修之职。于国子监中,他实乃翘楚之才。
此次应六皇子龙瑾煜之邀,共赴上元佳节,正是欲借此良机,挥毫泼墨,创作数首佳作,为入翰林之路添砖加瓦。
周博身旁之卢旭与张阳,亦是国子监中赫赫有名之辈。
二人皆欲于今岁秋闱一试身手。
国子监中盛传,此二人若赴秋闱,定能自文华门而出。
须知,能自文华门而出者,非状元即探花,由此可见二人实力之非凡。
霍平瞧见贾琮躲在皇帝身后,心中顿生一计。他倒想看看,这贾家小三能躲到什么时候。
今日又非较力之时。
霍平朝着贾琮嘲讽道:“贾小三儿,今儿个怎么不见你踹门时那股子乖张野蛮劲儿了?”
“今日乃上元佳节,岂是较量蛮力之场合。”
闻得此人竟如此羞辱贾琮,林黛玉心中怒火中烧。
“不就是吟诗作对吗?我三哥哥一人,就足以让你们自惭形秽。”“到时候,怕你们想跑都跑不掉。”
林黛玉这一番反驳,效果立显。瞬间给贾琮招来了不少“敌对目光”。
周博等三人,一开始根本没把贾琮放在眼里。
只当他是皇帝身边的一个普通侍卫。
哪料,此人似乎并非侍卫之流。反倒更似一介文人。
文人竟屈尊去作他人护卫之职?
即便立于前的是当朝圣上,他们亦觉此乃对读书士子之莫大羞辱。
周博挺身而出,向贾琮言道:“观兄台亦是书生打扮,不知何时有意赴秋闱一试?”
“要是你愿意来国子监读书,我可以帮你推荐几位名师。”
周博说话文质彬彬,尽显文人儒雅气质。
贾琮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说道:“前几天,我大伯也劝我去国子监,我直接就拒绝了。”
“读书有何趣味,男儿当以保家卫国为己任,马革裹尸方显男儿本色!”
闻贾琮此言,周博顿感自身受辱。
贾琮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在自嘲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文弱不堪。
羞辱人的方式有千百种,可眼前这贾琮,却挑了最直接、最扎心的一种。
“兄台这话可不对,要是天下人都不懂圣贤学问,武将又凭什么能安邦定国?”
“观兄台亦有几分见识,还是应归家苦读,力求考入国子监。”“入了国子监,方知天地之浩瀚,方悟圣贤之高深。”
周博之言,引得贾琮一阵冷笑。
匈奴来犯之时,怎不见他们那圣贤前来解救?
反倒需武将们浴血奋战,拼死抵抗。
“周兄真该去九边之地走走,看看那里百姓生活何等困苦。”
“若非官兵们舍生忘死,何来今夜这繁华盛世之景。”
“你们口中之圣贤,莫非是那七十二代家奴,二十五朝贰臣孔家?若圣贤真有神通,又何须对权贵卑躬屈膝。”
贾琮轻描淡写之几语,却将周博三人激得怒火中烧。
孔圣乃当代读书人之精神支柱,这贾琮竟敢如此大放厥词,胆大妄为至极。
公然诋毁孔圣之尊,此举无疑是向天下读书士子宣战。
由此可见,此时之贾琮,是何等之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皇帝龙瑾禅闻听贾琮之言,心中懊悔不迭,恨不得即刻捂住其口。
这小子当真是口无遮拦、肆无忌惮。
竟敢公然诽谤孔夫子,天下士子若每人吐一口唾沫,也足以将贾琮淹没。
幸而城门之上人烟稀少,此言不致传扬四方。
周博怒火中烧,厉声质问道:“兄台既如此蔑视读书之人,又何苦踏入国子监之门槛?”
此言一出,贾琮不禁嗤笑一声。
“我何时曾言欲入国子监?”
“不过是我大伯手握国子监之名额,邀我去游玩一番罢了。”贾琮故意将自己的举止说得更加放荡不羁。
父亲贾赦常教导他,刚直易折。
有时,适当地收敛锋芒,亦是一种智谋。周博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折腾半晌,原来人家根本未将国子监放在眼中。又是一个纨绔之中的豪门子弟。
他真想拂袖而去。
在国子监内,时常能遇见贾琮这样的世家公子。未曾想,出来观赏烟火也能碰上。
真是晦气。
周博心中暗自思量,像贾琮这样的纨绔子弟,远远不及自己之才学。
强压下心头之怒火,周博冷静言道:“兄台既看不起读书之人,又何必在此附庸风雅、吟诗作对?”
“想必阁下并无真才实学,倒是哄骗女子的手段高明。
贾琮闻言,气得咬牙切齿。这小子真是欠揍。
若在荣国府中,贾琮定不会客气。一脚早就踹将上去。
但此时身处外头,皇帝又在场,自己需保持风度翩翩。
“你怎知我三哥无有才华?”
“国子监我们尚且不屑一顾,你却视若珍宝!”
林黛玉之言,彻底激怒了周博。
自己当年考入国子监,亦是费尽千辛万苦、九牛二虎之力。
倾尽家财,孤注一掷方得入监求学。
踏入国子监后,周博始终勤勉不辍,常与硕学大儒共论经史子集。
然自己珍视如命之物,在他人眼中却如草芥一般,分文不值。
“你若真有那般才学,何不就此良辰美景,赋诗一首以飨众人?”
周博向贾琮挑战道。
在场众人皆兴致盎然,目光齐聚贾琮。
霍平与六皇子龙瑾煜自然知晓贾琮底细。贾家那帮舞刀弄枪之辈,怎会懂得吟诗作对?能写全自己名字便已属不易。
见贾琮面露难色,霍平生怕他临阵退缩,连忙添油加醋。
“贾小三儿,你装什么风雅之士。”“瞧你这副犹豫不决的模样,还是速速归家去吧。”
贾琮对霍平之讥讽置若罔闻,此刻他确实心中踌躇。
一时之间,竟在思索该“剽窃”,呃,借鉴哪首佳作呢。
“贾兄,既如此为难,便莫要勉强了。”
周博假意劝慰,见贾琮尴尬之态,心中暗自得意。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诗词自贾琮口中缓缓吟出,微风轻拂其发,一袭长衫随风起舞。
远处烟火绚烂夺目,映照出贾琮之俊逸侧颜。
仿佛时光在此刻凝固,唯闻城楼下人声喧嚣鼎沸。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未言一字烟火之盛,却将上元佳节之繁华景象,描绘得栩栩如生。
“妙哉!”
皇帝龙瑾禅率先击掌叫好,只觉余音绕梁,意犹未尽。周博已然呆立当场,世间竟有如此绝妙之诗词。
每一字句组合,皆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幅上元佳节之热闹画卷。烟火绽放,人声鼎沸,烛火通明如昼。
六皇子龙瑾煜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之色,贾琮此人,实乃文武双全之大才。
“这这”
“此等荒谬!”
霍平满面惊愕,目光如炬地瞪视着贾琮,这般粗豪之士,何能吐出如此锦绣诗篇?
林黛玉眸中闪烁着倾慕之光,此刻的贾琮,在绚烂焰火的辉映下,恍若天宫贬谪之仙,傲立城楼之巅。她心中早有预感,三哥哥定能挥洒出超凡脱俗之佳作。
果不其然,一语成谶。
眼见贾琮戛然而止,周博连忙趋步上前,急不可耐地探问:“贾兄,下文定当还有妙句,究竟何言?”
“下文必存!”
周博状若疯魔,急切地向贾琮追问不止。如此惊世骇俗之诗词,岂能仅有上半阕?龙瑾禅亦是心急如焚,他亦渴盼一窥下半阕之真容。
然身为帝王之尊,他终究还是按捺住了脚步,未动分毫。
如此这般,贾琮仅凭半阕词,便已夺尽全场之目光。
望见周博那癫狂之态,贾琮嘴角微扬,笑问道:“周兄,不知在下如今可有资格踏入国子监之门?”
此时此刻,周博满心皆是“一夜鱼龙舞”之韵味,往昔之傲气早已荡然无存。
人生难得一遇好词佳作。
半生苦读,未曾闻得如此扣人心弦之诗词。
字字未言上元佳节,却字字勾勒出上元之景。
“你十年寒窗苦读,又怎能与我世家三代之拼搏相提并论?”
贾琮并未道出诗词下半阕,只是缓缓吐露此言。
周博闻言,身形一颤:确是如此。
自己十年寒窗之苦,又怎能与之相抗衡呢?
周博被贾琮一言击中,满心颓唐,步履蹒跚地走下了城楼。
目送周博踉跄远去之背影,国子监余下二人,亦是心有戚戚焉。
平素之傲气凌人,不过士子遮羞之薄纱耳。
然此亦为其所能攀至之巅峰。
十年寒窗之苦,焉能及世家三代之积淀乎?
周博之去,不过一个小插曲。
皇帝龙瑾禅凝视周博背影离去,眸中泛起惋惜之波。
唯愿此国子监之翘楚,能于此次挫败中振翅高飞,再创辉煌。
六皇子龙瑾煜默然不语,亦久久凝视贾琮之身影。
终携霍平悄然离去。
此时城楼之上,焰火仍盛,却隐隐透出几分寂寥之意。
蓦然间,一枚硕大之焰火腾空而起,照亮了半边天际。
林黛玉青丝如瀑,肤若凝脂,双眸清澈如泉。
焰火映照之下,其容颜更显晶莹剔透,宛若花枝覆雪,清丽脱俗。
贾琮柔声唤道:“玉儿。”
林黛玉美目流转,灵光闪烁转身。
他轻吟:“蛾儿雪柳黄金缕。
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漫天焰火之中,独黛玉之娇颜被映得分外明媚。
火光之下,她如新月清辉,自有一番超凡脱俗之气质。贾琮之诗词缓缓溢出唇齿,一幅绝美画卷徐徐展开。
吟罢诗词,贾琮目光悠远,身姿挺立如松,风度翩翩若仙。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黛玉口中低回,只觉心如鹿撞,怦怦作响。
半时之后,贾琮之诗词已传遍京城每一个角落。
无数青楼名妓,皆梦寐以求能一睹此贾家公子之风采。
贾琮一词,令其在京城声名鹊起,如日中天。
或恐连那秦淮水畔,亦已耳闻此事矣。
长街之上,红灯高悬似繁星点点,贾琮紧握黛玉柔荑,二人悠然漫步,无目的之游,却觉此乃人间至美时光。
行进间,黛玉忽驻足不前,凝眸远眺一处糖葫芦摊,神色痴痴,俄而娇嗔言道:
“三哥哥,我想吃那糖葫芦。”
贾琮抬手轻抚黛玉鼻梁,笑其乃一小馋猫儿。
旋即转身,欲购糖葫芦以享用。
自怀中取出半两纹银,递予摊主,然一串糖葫芦仅值十文,摊主苦无零钱可找。
贾琮素日不携碎银于身。
眼见黛玉原地翘首以盼,焦灼之色溢于言表,他索性大手一挥,将整个糖葫芦摊购下。
于是,贾琮肩扛十余串糖葫芦,大步流星向林黛玉行去。
黛玉见状,以袖掩口,轻笑出声。
此三哥哥,果真与众不同,别具一格。
旁人皆只购一串糖葫芦,他却独买下整个摊位。
黛玉笑他之举,贾琮亦随之开怀大笑。
身后尾随数名孩童,贾琮自留两串,余者皆分予孩童。
嬉闹声中,贾琮俨然成了孩子王。
黛玉久候心切,起身朝贾琮方向行去。
未行几步,忽有人挤至其侧。
贾琮再抬头望去,黛玉已不见踪影。他慌忙扔下糖葫芦,四处奔走寻觅。
四顾环望,仍不见林黛玉芳踪何处。
贾琮心内渐生惶急之意。
自入京师以来,林黛玉素日少出府门,多于荣国府中安居。
今难得一游街市,竟尔杳无踪迹。
或许她只是一时贪玩,另往他处游赏去了,亦未可知。
贾琮且行且寻,且自宽心,唯愿果真如此。
贾琮竭力搜寻,然人潮汹涌如海,仅凭他一己之力,何能觅得?此时贾琮更是心焦如火。
又寻多时,恰逢贾宝玉等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