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沐听到汪曼春的分析,非但没有反驳,反而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转向她道:
“所以啊,这不正需要汪大小姐您也来‘锦上添花’吗?”
“怎么样,汪小姐,你有没有兴趣,也在这里占个两成股份?”
“你我加起来六成,这舞厅,可就算是我们共同照看的‘产业’了。”
“我?”汪曼春连忙摆手,头摇得象拨浪鼓,“不行不行!我哪来那么多钱入股?”
她虽然是汪家小姐,但零用钱和私房钱也是有限的。
陈沐哈哈一笑,目光转向许文强,意有所指地说:
“我相信,许老板肯定是非常愿意‘赠送’汪小姐两成干股的。是吧,许老板?”
到了这个时候,许文强那颗在江湖历练多年的心,已经完全明白了陈沐的用意。
陈沐这是要拉他,更是要拉汪家这面大旗,来共同抵御张啸林。
如此一来,新丽都舞厅的背后,就不仅仅是他许文强这个江湖人了,而是站着法租界巡捕房的实权探员,以及沪上名门汪家的影子!
这两层保护色,足以让张啸林投鼠忌器了。
张啸林之流对底层百姓或许凶神恶煞,但在真正的权势和世家面前,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夜壶”。
需要时拿来用用,嫌臭时便可踢开。
想通此节,许文强心中壑然开朗,心中的阴霾仿佛被驱散大半。
他立刻站起身,对着陈沐郑重其事地抱拳躬身,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陈探长深谋远虑,提点之恩,文强感激不尽!”
“一切但凭陈探长安排!”
“莫说两成,便是更多,只要汪小姐不嫌弃,也是应当!”
汪曼春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已然将事情定了调子,知道推脱不过,
且这对自家也并非坏事,便不再坚持,只轻声道:“那……便多谢许老板美意了。只是我无功受禄,实在惭愧。”
“汪小姐千万别这么说,您和陈探长,都是我的贵人。”许文强诚恳道。
“不过,我有个条件。”陈沐敲了敲桌面,将话题拉回正轨,
“我投进来的这一万美元,你们不能直接分掉装进口袋。”
“这笔钱,必须全部用于舞厅的升级改造,更换更先进的音响灯光设备。”
“最重要的是,要去挖角,引进更有名气、素质更高的舞女和乐队!”
“我们要把新丽都的档次提上去,不能总停留在现在这个水平。”
许文强闻言,脸上却露出几分尴尬和为难,搓着手道:
“陈探长,您这个要求……把钱用在装修升级上,我绝对赞同!”
“可是……不瞒您说,我和手下的这帮兄弟,都是粗人。”
“打打杀杀、看场护院还行,可这经营管理、尤其是搞什么高档装修、挖角明星……我们实在是外行,一窍不通啊!”
“能把舞厅维持成现在这样,已经让大家绞尽脑汁了。”
刘家力在一旁也憨厚地点头,深有同感。
“这样啊……”陈沐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略作思索,
“恩,这倒是个实际问题。经营管理需要专业人才。”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微扬,
“这样吧,过两天,我介绍一个人过来,帮你管理舞厅的日常运营和这次升级改造。”
“这个人,应该能胜任。”
许文强眼睛一亮,如释重负:“要真是这样,那可真是解决了大难题!文强先谢过陈探长了!”
几人正就合作的细节进一步商议,气氛热烈。
突然,楼下舞池中欢快的爵士乐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突兀的喧哗、叫骂和玻璃器皿碎裂的刺耳声响!
包间内的谈笑声立刻停下。
许文强眉头一皱,刘家力则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很快,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许文强沉声道:“进来!”
一个穿着侍应生制服的年轻人推门而入,急声道:
“老板,不好了!”
“楼下大厅里,有两桌客人为了争一个陪舞的姑娘,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
“砸坏了不少东西!弟兄们已经上去把人按住了,但场面有点乱,请您下去看看怎么处置!”
许文强与刘家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无奈。
沪市的舞厅本就是最容易滋生事端的是非之地。
为舞女争风吃醋,乃至打架斗殴几乎每晚都可能发生,他们早已见怪不怪。
“陈探长,汪小姐,实在不好意思,下面有点小麻烦,我去处理一下,失陪片刻。”
许文强对陈沐和汪曼春歉意地笑了笑,随即脸色一沉,对刘家力道,“阿力,跟我下去看看。”
两人快步离开了包间。
陈沐和汪曼春走到二楼的栏杆边,向下望去。
只见一楼大厅靠近舞池的一角已是一片狼借,地上的碎瓶残酒到处都是。
四五个显然是舞厅内部护场的彪悍汉子,正将四个人死死按在地上,还不解气地踢上几脚,惹得那几人不断发出痛苦的哀嚎。
周围的客人们远远围成一圈,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脸上带着或惊恐、或兴奋的看热闹神情。
许文强快步穿过人群,来到事发现场。
他面色冷峻,挥手示意,那些打手才停止了殴打,但仍死死按住那四个闹事者。
许文强走到其中为首一个还在骂骂咧咧的壮汉面前,抬起脚重重地踩在对方脸颊上,冷声问道:
“哪条道上的?跑到我许文强的场子里撒野,活腻了?”
被踩住的那人,原本是带着任务来故意闹事的,此刻被揍得七荤八素,又见到正主出现,气焰早已消散。
他勉强睁开肿胀的眼睛,看到许文强冰冷的眼神,连忙求饶道:
“许……许老板!误会,都是误会!”
“我们……我们是张老板手下混饭吃的……今晚多灌了几杯黄汤,昏了头,冲撞了您的地方!”
“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饶了我们这回吧!”
许文强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若是张啸林亲自在此,他或许还需顾忌三分,但对付这几个明显是底下跑腿的小喽罗,他丝毫不惧。
“多喝了几杯?”许文强脚上加了点力,声音更冷,
“我这里的酒是白喝的吗?”
“喝完了还敢砸我的场子?”
“我看你们不是喝多了,是皮痒了,专门来找不自在的!”
说完,他收回脚,转身对周围的打手高声吩咐:
“把他们的衣服扒了!”
“身上值钱的玩意儿,全都给我搜干净,抵今天的损失!”
“然后,给我把他们扔到外面大街上,好好醒醒酒!”
“是,老板!”打手们齐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