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一把旧剑?”
杨锻山那只独眼,死死锁在林七安那张书生脸上。
他发出一声满是嘲讽的冷哼。
魁梧的身躯堵在门口,像一堵无法逾越的石墙。
那只仅存的右臂肌肉虬结,手里紧握着一柄巨大的铁钳,钳口还残留着炉火的暗红余温。
“我这里,不修来路不明的剑。”
杨锻山用铁钳,指了指地上死状凄惨的熊老三。
“更不给带着一身血腥味的麻烦鬼打铁。”
巷子里,浓重的血腥味与煤灰铁屑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杨锻山的声音沙哑,如同两块生铁在摩擦,每一个字都透着毫不掩饰的排斥与厌恶。
“我的炉子,只给上阵杀敌的好汉锻兵,不给你们这些藏头露尾的鼠辈造阴损玩意儿。”
“带着你的麻烦,滚!”
最后两个字,如同炸雷,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决绝。
林七安没有动。
他平静地站在原地,任由那股混杂着愤怒与审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扫视。
他的视线,越过了杨锻山那魁梧的肩膀,落向了门后。
院门后,一个身影一闪而逝。
那是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裙,手里死死攥着一把磨得发亮的菜刀。
她的脸蛋因为常年的烟熏火燎而有些灰扑扑的,但一双眼睛明亮的眼睛此刻充满担忧与倔强。
她躲在门后,只敢探出半个脑袋,像一只受惊的小兽,警惕地望着门外的一切。
杨秀。
林七安的目光,在少女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
他冲着那个方向,几不可察地,微微点了点头。
那是一个无声的安抚。
随后,林七安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杨锻山。
他没有再开口解释。
他只是默默地,解下了背上那个用粗布包裹的长条。
动作不紧不慢。
杨锻山的独眼里,闪过一丝不耐。
他以为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书生,要亮出那把所谓的“旧剑”来纠缠。
林七安没有理会他的神情。
他将布包横在身前,开始解开上面系着的死结。
一层麻布被缓缓揭开,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静静地躺在了他的双臂之上。
剑鞘与剑柄,都呈现出一种能吸收所有光线的哑光黑色,古朴,沉凝。
在看到这柄剑的瞬间。
杨锻山那只独眼,猛地一缩!
铺子里,寂静无声。
良久。
杨锻山那沙哑干涩的喉咙里,才挤出几个字。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林林小友?”
林七安脸上那副病弱书生的表情,缓缓散去。
他淡然一笑。
“是我。”
“几个月不见,杨前辈这就不认识我了?”
话音落下。
林七安的体内,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细密骨骼爆鸣声。
《缩骨功》运转。
他那原本瘦削的身形,如同充气般,迅速拔高,肩膀也变得宽阔起来。
原本洗得发白的儒衫,被撑得紧绷。
紧接着,他抬起手,手指在耳后轻轻一勾,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被他缓缓揭下。
面具之下,露出的,是一张轮廓分明,眼神平静而锐利的年轻面孔。
而是那个曾手持“陨星”剑胚,站在他锻兵楼里,声称要杀王平的年轻人!
看到这张熟悉的脸,杨锻山那魁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半步。
他手中的铁钳,“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看着林七安,又低头看了看那柄通体漆黑的“墨影”剑。
“你”
杨锻山嘴唇翕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厉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门后,那名叫杨秀的少女,也看呆了。
她张大了嘴巴,手里的菜刀不知何时己经垂下。
她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前一刻,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落魄书生。
下一刻,怎么就变成了一个气息凌厉,让她感到阵阵心悸的陌生人?
林七安没有理会少女的震惊。
他将那张人皮面具随意地塞入怀中,然后双手捧着“墨影”剑,向前递出。
“杨前辈。”
林七安的声音,恢复了原本的清朗。
“晚辈此次前来,确为修剑。”
“此剑,随我历经数战,剑刃己有多处损伤。”
“南云州府,能修此剑者,晚辈思来想去,唯有前辈一人。”
杨锻山没有立刻去接那柄剑。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的起伏,终于平缓了些许。
许久。
杨锻山看着林七安,郑重地说道。
“这把剑,我修。”
“就当你当时斩杀王平那个瘪犊子,让不少少女免于其祸害。”
“还有今日帮忙解围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