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凛闻言,眸光微凝,转头望向宇文谨,沉声道:“雍王殿下说的‘卖本殿一个人情’,究竟是何意?恕凛愚钝,竟未能参透。”
他嘴上说的云淡风轻,实则心里却有些吃不准,他不懂宇文谨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自己皇兄露出了什么破绽,被他识破了?
不会吧,皇兄的易容术,这么多年,从未失手过,他该不会是故意来诈他的吧。
宇文谨一脸了然的神情,笑着道:“原来七殿下你还真不知道?”
“凛愚钝,还请雍王殿下明示。”呼延凛又重新绕回了那个话题。
宇文谨神色从容,又象是闲话家常,看着呼延凛,随口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前两日父皇召我入宫,说是镇抚司里有人递了密报,察觉任指挥使行事有些反常,便命本王暗中彻查。”
“结果,没想到,本王查来查去,还真查到了些东西。”
“查任指挥使?不知雍王殿下查到了什么?”呼延凛追问。
“哼,说来话长,本王便长话短说,七殿下怕是想不到,如今镇抚司里的那个任指挥使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假货。”
“本王已经将他拿下了,原以为他是你的人,就想着先过来跟你通个气。”
“没想到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这般想来,那人多半是你那几位野心勃勃的皇兄,暗中派来的棋子。”
一句,本王已经将他拿下,让呼延凛整个人都怔住,他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幻听了。
拿下了?拿下谁?他皇兄吗?
穆海棠垂着眸,却将呼延凛的神色瞧得分毫不差,心底暗忖:前夫哥果然有两把刷子,不过三言两语,就叫呼延凛漏了底。
呼延凛端起桌上茶盏,垂眸呷了口茶,将喉间那股惊悸压了下去。
在抬眼时,面上已是一派沉凝。
他看向宇文谨沉声开口:“殿下,凛有一事不解。不知殿下为何一口咬定,那假的任指挥使是我北狄人?”
“如今我们两国邦交初定,正是互信睦邻之际,我北狄断无理由行此卑劣之事。”
“依凛看,此事蹊跷,说不定是西凉,亦或是南疆蛮夷从中作梗,故意栽赃嫁祸,妄图挑动我们两国不和。”
“还请殿下明察。”
呼延凛话音刚落,宇文谨便欺身凑近,压低了嗓音:“七殿下,就别跟我装模作样了。”
“我今日登门,可是真心实意来帮你擦屁股的,你何苦还端着那副架子?”
“如何知晓?哼,那冒牌货受刑时,后腰袒露,那图腾印记,乃是北狄男儿与生来的标识,都到这份上了,殿下还想跟我绕圈子不成?”
“哦?是吗?”一向淡定的呼延凛内心狂跳,语气虽听不出半分波澜,可垂在袖中的手已悄然攥紧。
他现在跟做梦似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皇兄竟然落到了宇文谨手里,还被用了刑。
他端起茶盏,仰头呷了口茶,喉结滚动间,神情恢复如常。
他随即抬眼看向宇文谨,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雍王殿下,你既如此言之凿凿,不如现下就带我去见那人。他若真是我北狄人,我断不会姑息,也自然会给东辰国一个交代。”
宇文谨闻言,神色未变,只淡淡抬眼看向对面人:“七殿下,并非我不让你见,实在是此事如今已由不得我一人做主,我方才来时,东宫的人刚走不久。我若真领你去见了,回头太子跟前,我也没法交代。”
“太子?太子为何会突然过问?”呼延凛似是不信,以为宇文谨故意推脱。
宇文谨嗤笑一声,看着呼延凛道:“七皇子,这还用我说吗?自然是任天野是太子的人,如今他出了事儿,太子能坐视不管吗?”
呼延凛一听,他简直是急昏头了,竟然问宇文谨这么痴傻的问题。
他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原来如此。”
“可即便太子过问,我也得亲自去看看,既然雍王殿下来了,一口咬定他是北狄人,那这事儿我就绝不能置身事外。”
宇文谨一听,就知道,鱼儿已经上钩。
于是他也不装了,看着呼延凛道:“七殿下,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恕我直言,你想把你的人接回去,这也是人之常情,可说了半天,我们的人你是绝口不提?”
“雍王殿下是说,任指挥使?”呼延凛承认他如今的脑子都是乱的,也是到此刻,他才明白宇文谨来找他的目的。
“对,我父皇下了旨,说是让我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任指挥使。”
“我跟殿下私下也是有些交情的,也罢,既为两国邦交,我便卖你三分颜面。你将任指挥使交出来,大牢里那人,你自可带走。”
呼延凛闻言心头一震,沉声道:“雍王殿下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宇文谨唇角的笑意未达眼底,只淡淡道:“若非如此,七殿下觉得,我三更半夜造访,是闲来无事与你闲话不成?”
“可我并不知道任指挥使的下落啊?” 呼延凛瞥了宇文谨一眼,语气平淡,却硬生生将了他一军。
宇文谨没再与他废话,直接站起身道:“那就是七殿下自己的事儿了,你早一时交出任天野,里面那人便少受一刻罪。”
“同样,明早,我若是还见不到真正的任指挥使,那你也别怪我,没提前知会你。”
“棋生,我们走。”
宇文谨带着棋生和穆海棠往外走,穆海棠跟在二人身后,看着宇文谨的背影,她不得不佩服前夫哥,论拿捏人心,他绝对是行家。
宇文谨走后,呼延凛一脸阴郁,他猛地抬脚,——青瓷茶盏碎裂一地,恰似他此刻翻涌的戾气。
“鬼面?任天野在哪?”
鬼面从外面进来,躬身道:“回殿下,人在地宫。”
“可知皇兄为何要抓他?”
“据属下所知,此事并非太子授意。是任天野私闯密道,潜入了地宫,太子这才把他抓了起来。”
“哦?那抓就抓了,为何皇兄要扮作他的样子去镇抚司,即便要去,也用不着他去,简直就是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