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内应……还有谁?”魏无尘急问。
“我只知王太监是他的人……其他不知……”墨尘的气息越来越弱,眼神开始涣散。
“月神教在京城,还有哪些据点?除了永昌当铺!”
“城东广源米行是备用连络点……影月若需会启用……”
墨尘的声音几不可闻,
“饶了我给个痛快……”
魏无尘得到了最关键的信息,不再尤豫。他并指如剑,一缕凝练的先天真气瞬间刺入墨尘眉心。
墨尘身体一颤,眼中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彻底没了声息。
魏无尘缓缓站起身,面色沉凝。
神使影月,潜伏宫中,代号为王……会是那个失踪的王姓女官吗?还是另有其人?祭坛密道……这消息太关键了!必须立刻通知长公主,彻底检查祭坛!
“沉万。”魏无尘转身。
“属下在!”沉万强忍着伤势,连忙上前躬身。经过今夜,他对魏无尘和冷若雪的敬畏,已然达到了顶点。
“清理现场,安抚帮众。李长老馀党,按帮规处置,从速从严。今夜之事,对外只说清理勾结盐帮、侵吞帮产的内贼,墨尘及月神教之事,暂不外泄,以免引起恐慌。”
魏无尘快速吩咐道,“另外,立刻派人,暗中监视城东广源米行,若有异动,立刻来报。”
“是!属下遵命!”沉万凛然应道。
“你肩上的伤,让府医好生诊治。”魏无尘看了一眼他染血的肩膀,“这几日,漕帮需要你稳着。”
“谢殿下关怀!属下必不负所托!”沉万心中感动,连忙道。
魏无尘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带着冷若雪,转身朝着厅外走去。
所过之处,所有漕帮中人,无论是沉万的死忠还是刚才的摇摆派,无不敬畏地低下头,自动让开一条道路,无人敢与他对视,更无人敢阻拦。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浓重的夜色中,大厅内凝固的气氛才仿佛慢慢解冻。
“呼……”不知是谁,心有馀悸地吐出了一口气。
所有人都有种劫后馀生的虚脱感。
今夜,他们不仅见证了漕帮权力的血腥更迭,更亲眼目睹了超越他们认知范畴的恐怖力量。
那位镇北王世子……还有他身边那个冰美人……
京城的天,恐怕真的要变了。
……
魏无尘与冷若雪并肩走在返回镇北王世子府的寂静街道上,身后不远处,数名精悍护卫悄然随行,保持着既不打扰又能随时策应的距离。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
魏无尘侧过头,看向身边的冷若雪。
月光洒在她清冷绝伦的侧脸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银辉,冰蓝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澄澈。
她似乎察觉到魏无尘的目光,也微微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冰眸中的寒意悄然融化。
“夫君?”
“恩。”魏无尘应了一声,伸手握住了她微凉的手,“今晚,辛苦你了。”
冷若雪摇了摇头,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热,冰封的唇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弯:“不辛苦。能护卫夫君,清除这些碍眼的虫豸,若雪心中欢喜。”
她说的是实话。在她眼中,任何对夫君有威胁的存在,都如同尘埃污垢,能亲手将其抹去,便是她存在的最大意义。
今夜夫君允许她出手,展示力量,震慑宵小,更是让她心中有一种满足感。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夫君身边,有她在,便无人可以轻辱,无人可以伤害。
“墨尘最后说的那个影月…你觉得,会是谁?”
冷若雪蹙眉思索,冰眸中闪过一丝厉色:“此人潜伏宫中,身份必然不低,且能接触到祭坛修建这等内核机密。不是位高权重的宦官总管,便是负责相关事务的朝中官员,亦或是……宫中嫔妃女官。夫君,此人不除,祭天大典便如悬剑于顶,随时可能落下。”
“所以,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发动之前,将这把剑拔掉。明日一早,我便进宫面见长公主,商议彻查祭坛密道之事。”
“夫君,我陪你去。”冷若雪立刻道。
“自然要你陪着。”魏无尘笑了笑,
“不过,明日入宫,恐怕不止这一件事。”
“今夜漕帮之事,虽然压了下去,但动静不小。那位长公主殿下,耳目灵通,此刻恐怕已经知晓。
还有……宫里的影月,墨尘伏诛,他安插在漕帮的势力被连根拔起,永昌当铺暴露,广源米行也被我们盯上……一连串的打击,他会不会狗急跳墙,提前发动?”
冷若雪:“夫君是说,他可能会改变计划,或者……针对夫君?”
“不排除这个可能。”
魏无尘道,“我们坏了他这么多事,他若知道墨尘临死前吐露了关键信息,恐怕会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尤其是在宫里,那是他的地盘。”
“那夫君更不该……”冷若雪语气急促起来。
“正因如此,才更要去。”魏无尘打断她,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与其等着他在暗处放冷箭,不如我们主动进宫,逼他现身,或者……打乱他的节奏。有你在身边,有长公主的合作,再加之我们手中的筹码,未必没有胜算。”
冷若雪看着他笃定自信的侧脸,心中的担忧稍稍平复。夫君总是这般算无遗策,智珠在握。
她只需做好那把最锋利的剑,斩开一切阻碍夫君前路的荆棘便是。
“若雪明白了。”她低声道,“无论夫君作何决定,若雪都会陪在夫君身边。”
两人说话间,已回到了镇北王世子府。
府门前灯火通明,守卫森严。
见到魏无尘回来,守卫连忙行礼开门。
刚踏入府门,早已等侯在侧的管事便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带着一丝急色:“殿下,您可回来了!”
“又出什么事了?”魏无尘心头一紧。
“是……是云姑娘!”
管事道,“您离府后不久,云姑娘便将自己关在药库密室中,说是要重新赶制被烧毁的药材和手稿,还要尝试配制干扰引魂草药效的东西。可……可刚才侍女去送宵夜,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声,担心出了意外,又不敢贸然闯入,特来禀报!”
云婉清?魏无尘眉头一皱。这丫头,难道是配药时出了岔子?还是太过劳累晕倒了?
“带我过去。”他沉声道,与冷若雪一同快步朝着药库方向走去。
药库位于府邸西侧,位置僻静。旁边的密室更是隐蔽,入口藏在药库一排高大的药柜之后,只有少数几人知晓。
此刻密室门外,两名侍女正焦急地守候着,见到魏无尘到来,连忙行礼。
“里面一直没动静?”魏无尘问道。
“回殿下,奴婢半个时辰前送宵夜过来,敲门无人应答,以为云姑娘睡着了,便等了一会儿。可后来再敲,还是没声音,奴婢担心……”其中一名侍女惴惴不安地道。
魏无尘不再多问,上前一步,伸手推了推厚重的石门。
石门从里面闩上了。
他侧耳倾听,里面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云姑娘?云婉清?”他提高声音唤道。
依旧无人回应。
魏无尘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对冷若雪道:“若雪,把门打开。”
冷若雪点了点头,上前一步,伸出玉手按在石门之上,也未见她如何用力,只听得石门内部传来“咔嚓”一声轻响,门闩已然被震断。
她轻轻一推,厚重的石门便无声地向内滑开。
一股浓郁的药香混合着一丝奇异的甜腻气味,瞬间从门内涌出!
密室不大,四壁都是药柜,中央摆放着一张宽大的配药桌。
此刻桌案上一片狼借,摆满了各种药材、器皿,还有一些写满字迹的纸张。
而云婉清,则倒在桌案旁的地上,人事不省!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裙衫,此刻裙摆有些凌乱,青丝散落在地,露出半张苍白如纸的侧脸,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眉头微微蹙着,仿佛在昏迷中仍在忍受某种痛苦。
“云姑娘!”魏无尘快步上前,蹲下身,小心地将她扶起靠在自己臂弯里,伸手探向她的鼻息和脉搏。
呼吸微弱,脉搏紊乱而急促,时快时慢。
他又看向她的脸色和指甲,只见她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指甲盖下也隐隐透出暗色。
中毒了!
“是引魂草!”冷若雪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她定然是在尝试配制干扰引魂草的药方时,不慎吸入或沾染了过量引魂草萃取液!此物本就有迷幻之效,浓缩之下,毒性猛烈!”
引魂草的厉害,云婉清自己最清楚不过,她怎会如此不小心?
是太急于求成,还是有人动了手脚?
“可能解毒?”魏无尘急声问道。云婉清现在可是关键人物,不仅掌握着对抗幻梦散和引魂草的希望,她本身的存在对他而言,也有着特殊的价值和意义。
冷若雪上前一步,蹲下身,指尖搭上云婉清另一只手的手腕,一股精纯冰冷的真气缓缓渡入,探查她体内的情况。
片刻后,她眉头微蹙,收回手:“毒性已入经脉肺腑,但似乎被一股温和的药力暂时压制,并未立刻攻心。她昏迷前,可能服用了自备的解毒丹药。只是这引魂草之毒霸道诡异,寻常解毒丹只能暂缓,无法根除。”
“那该如何?”魏无尘追问。他对医药毒理了解有限,此刻只能指望冷若雪。毕竟冷若雪修为高深,见识广博,或许有办法。
冷若雪冰蓝色的眼眸看向魏无尘,闪过一丝尤豫,但还是开口道:“有两个办法。其一,找到施毒者,或者配制此毒之人,以其独门解药化解,最为稳妥。
其二……以精纯内力,强行逼出或化去其体内毒素。只是此法凶险,需耗费大量真气,且施救者需对真气掌控达到极致,稍有不慎,便会伤及中毒者心脉,甚至导致两败俱伤。”
“夫君,第一种办法,恐怕来不及。第二种办法……若雪可以一试。”
魏无尘看着怀中云婉清苍白痛苦的脸庞,又看了看冷若雪。
他知道冷若雪虽然不喜云婉清与自己过于亲近,但绝不会在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上藏私或使绊子。
她说可以一试,便至少有七八成把握。
冷若雪轻声道:“夫君不必担心。逼出此毒,虽耗真气,但于若雪根基无损,调息一夜便可恢复七八。只是施救过程中,需绝对安静,不能受到任何干扰。”
魏无尘闻言,不再尤豫,点头道:“好!那便麻烦你了,若雪。”
他小心地将云婉清抱到密室角落的一张软榻上,让她平躺下来。
冷若雪盘膝坐在榻边,对魏无尘道:“夫君,请在外面为若雪护法,任何人不得靠近密室十丈之内。”
“好。”魏无尘深深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云婉清,转身走出密室,并将石门虚掩。
他亲自守在门外,吩咐所有护卫退到远处,严禁任何人靠近。
密室之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冷若雪凝视着软榻上昏迷的云婉清。这个女子,清丽温婉,医术高超,对夫君一片痴心……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子。
若她不是总用那种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夫君,若她不是总能在关键时刻帮到夫君,引得夫君另眼相看……或许,自己不会那么在意她。
可是,夫君刚才抱着她时,那关切焦急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夫君……是在乎这个女人的。
这个认知,让冷若雪心中那点酸涩又冒了出来。
如果……如果自己现在袖手旁观,或者不小心出了点差错……
不行!
冷若雪,你在想什么?!
夫君信任你,将救人重任交托于你!你若因一己私心,害了此女性命,夫君会如何看待你?
他会失望,会愤怒,甚至会……厌弃你!
不!绝不能!
绝不能让夫君对你有一丝一毫的不满!
更何况,此女活着,对夫君的大业有帮助。她能配制解药,能应对月神教的毒计。她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
至于她的心意……哼,只要夫君心中最重要的位置是自己的,只要自己能永远陪在夫君身边,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
想通了这一点,冷若雪眼神重新恢复了清明,
她伸出双手,掌心相对,缓缓虚按在云婉清胸腹上方。
精纯浩瀚却控制得极度细腻柔和的冰寒真气,如同潺潺溪流,开始缓缓注入云婉清体内。
真气所过之处,云婉清体内肆虐的引魂草毒素仿佛遇到了克星,被那至精至纯的寒气一点点驱赶着,顺着特定的经脉,朝着云婉清双手的指尖汇聚。
时间一点点流逝。
冷若雪光洁的额头上,渐渐沁出了细密的汗珠,随即又被她自身的寒气蒸发。她的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显然消耗极大。
而云婉清的指尖,则开始渗出滴滴漆黑如墨、散发着奇异甜腥气味的毒血!
随着毒血不断排出,云婉清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紧蹙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开来,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