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干脆地点头,“此事本宫会安排。不过,动作要快,要狠,不能给月神教反应的时间。”
“自然。”
两人又就一些细节商讨了半晌,直到日落西山,魏无尘才告辞离开。
离开明月宫,魏无尘并未直接回府,而是绕道去了一趟位于城南的尘香阁。
这是钱不多按照他的指示,新近盘下的一处铺面,明面上经营香料胭脂,暗地里则是他们商业网络的一个情报中转站。
钱不多早已在阁内等侯,见到魏无尘,连忙躬敬行礼:“公子。”
“不必多礼。”魏无尘摆摆手,“交代你办的两件事,如何了?”
“回公子,收购药材一事,属下已安排妥当,分作五批,从不同州府调货,三日内应能陆续抵京,不会引人注意。所需银两,也从不同钱庄支取,帐目干净。”
“很好。”魏无尘满意地点点头,钱不多办事确实稳妥老道。
“至于李长老那边……”钱不多压低声音,
“沉帮主已暗中连络了帮中几位对李长老早有不满的实权长老,并收集了一些李长老与盐帮勾结、侵吞帮产、甚至可能涉及人命官司的证据。最迟明晚,便会发难!”
“告诉沉万,务求一击必中,不要给他反扑的机会。”魏无尘叮嘱道,“必要时,可以动用我们的人,或者……请暗卫司路过帮个场子。”
“属下明白!”钱不多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公子这是要下死手了。
离开尘香阁,
魏无尘坐在回府的马车上,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心中却无半分轻松。
他知道,接下来几天,将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夫君,可是累了?”冷若雪见他闭目不语,轻声问道。
魏无尘睁开眼,看着她那双盛满自己身影的冰蓝色眼眸,心中的些许烦躁忽然平息了许多。
他伸手,将她微凉的手握在掌心。
“有你在,便不累。”
简单一句话,却让冷若雪整颗心都仿佛泡在了温热的蜜水里,冰封般的容颜瞬间融化,漾开一抹足以令月色失辉的清浅笑意。
她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用力点头:
“若雪会一直陪着夫君,无论刀山火海。”
夜色渐浓,马车驶入镇北王世子府。
刚一落车,魏无尘便察觉到府中的气氛有些异样。
管事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带着几分惶急:“殿下,您可回来了!府里……府里出事了!”
“何事?”魏无尘眉头一皱。
“是……是西厢静心苑,云姑娘那边!”管事急道,“半个时辰前,云姑娘配药的房间突然走水!虽然火势不大,很快便被扑灭,但……但云姑娘配好的部分药材和刚写成的一份药方手稿,被烧毁了!”
什么?!
魏无尘脸色骤变!
云婉清配药的房间失火?药材和药方被毁?
这绝不是意外!
是月神教!他们竟然将手伸到了他的府里!而且目标明确,直指云婉清和对付幻梦散的解药!
“云姑娘人呢?可曾受伤?”魏无尘一边疾步往西厢走去,一边沉声问道。
“云姑娘无恙,只是受了些惊吓,此刻正在房中。”管事连忙回道,“冷姑娘已经先一步过去查看了。”
魏无尘心中稍安,但怒火却熊熊燃起。
动他的人,毁他的药,这已经触犯了他的底线!
看来,月神教是真的急了,也开始不择手段了。
很好。
既然你们想玩,那本世子就陪你们玩到底!
看看到底是谁,先被逼到绝路!
西厢静心苑,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烟熏火燎之气,与庭院中草木的清新味道混杂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
原本用作配药的那间厢房,此刻门窗洞开,里面一片狼借。
墙壁被熏黑了一大片,靠近窗边的桌案焦糊了一半,上面摆放的药材罐子东倒西歪,一些珍贵的草药化作了灰烬,混合着泼洒出来的药汁,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几个下人手忙脚乱地清理着现场,脸上都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
云婉清站在庭院中,脸色有些苍白,纤瘦的身子裹在一件素白披风里,微微颤斗着。
她显然是仓促间从房内跑出来的,发髻有些松散,几缕青丝垂落在额前,
一双秋水明眸里还残留着未散的惊惧,眼框微红,看着被毁的配药房,贝齿紧咬着下唇。
冷若雪已经先一步赶到,她并未靠近云婉清,只是静静地立在院门处的阴影里,一寸寸扫视着火灾现场,不放过任何可疑的痕迹。
当魏无尘快步走进院落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公子!”
云婉清见到魏无尘,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扑簌簌滚落下来,她紧走几步,却又在离魏无尘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福身行礼,声音哽咽:“民女无能,未能看顾好药房,致使药材被毁,眈误公子大事,请公子责罚!”
那些被烧毁的药材,有些是公子费心寻来的,那份手稿更是她多日心血……更重要的是,这火起得蹊跷,分明是冲着破坏解药来的,是自己大意,连累了公子计划。
魏无尘上前一步,虚扶了一下:“云姑娘不必自责,此事与你无关。你人没事就好。”
“药材没了可以再寻,手稿毁了可以再写,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这话如同暖流,瞬间冲垮了云婉清心中强撑的堤坝,泪水流得更凶,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感动。
公子没有责怪她,反而如此关心她……
一旁阴影里的冷若雪,冰蓝色的眼眸闪铄了一下。夫君总是这般温柔,对谁都好。
看到云婉清那副梨花带雨、我见尤怜的模样,她心底那股熟悉的酸涩又悄悄冒了头。
但她立刻压了下去,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有人竟敢在夫君府中纵火,危及夫君在乎的人,这已然触犯了她的逆鳞!
“若雪,可有什么发现?”魏无尘转向冷若雪问道。
冷若雪收敛心神,走上前来,声音清冷如冰:“夫君,火是从窗下桌案处燃起的,引火之物是浸了油的棉线,点燃后延烧至堆放药材的簸箩。起火时,云姑娘正在隔壁房间整理今日新送来的药材,幸得一位婢女闻到焦味惊呼,才及时逃离,未曾受伤。”
“窗棂处有极其细微的撬动痕迹,并非暴力破坏,是高手用薄刃从外挑开插销。来人轻功极佳,行动无声,府中巡逻护卫在起火前后半盏茶时间内,皆未察觉异常。”
是纵火!而且是高手所为!
魏无尘眼神彻底冷了下来。目标明确,手法专业,时机精准,这绝不是府中下人失手或者意外!
“云姑娘,”魏无尘再次看向云婉清,“起火前,你可曾察觉任何异样?或者,今日府中可有生面孔靠近西厢?”
云婉清用帕子拭了拭眼泪,努力回想,摇了摇头:“民女……民女一直专心配药,未曾留意窗外动静。至于生面孔……今日除了送药材的伙计,并无其他人来过西厢。那伙计是钱先生手下的人,往日也常来送药,应当……应当无碍。”
钱不多手下的人?魏无尘记下这一点,需让钱不多严查。
“夫君,此事绝非偶然。”冷若雪语气森然,“对方显然知晓云姑娘在配制对付幻梦散的解药,故而冒险潜入府中纵火破坏。其目的可能是为拖延我们制备解药的进度,又或是震慑,想试探府中防卫虚实。”
“试探?”魏无尘眉梢一挑。
冷若雪分析道,“对方选择在夫君回府前动手,时间拿捏精准。纵火后迅速撤离,未留下明显痕迹,也未伤人,更象是一次警告和试探。或许,他们想看看夫君的反应,或者……府中是否有他们想要找的东西?”
魏无尘若有所思。想要找的东西?难道除了破坏解药,他们还想在府中搜寻什么?月影令?还是其他证据?
“看来,月神教在京城的残馀势力,比我们想象的更活跃,胆子也更大。”魏无尘冷笑一声,“敢把手伸到本世子府里,真是不知死活!”
他看向冷若雪:“若雪,从今日起,府中警戒提升至最高。尤其是西厢和书房重地,加派可靠人手,明暗哨结合,昼夜不停。任何可疑之人,宁可错抓,不可放过!”
“是!”冷若雪凛然应命。护卫夫君府邸,是她的职责所在,任何胆敢侵犯者,杀无赦!
“云姑娘,”魏无尘又对云婉清道,“配药之事,暂且移至府中药库旁的密室进行,那里更安全。所需药材,我会让钱不多以最快速度补足。手稿被毁,可还能回忆起来?”
云婉清连忙点头:“能!方子都在民女心里记着,重新誊写一份便是,只是需要些时间。”
“无妨,你慢慢来,安全第一。”魏无尘温声道,“这几日你也受惊了,好生休息,配药之事不必过于赶工。”
“民女不累!”云婉清急忙道,“公子的大事要紧,民女这就去密室,将方子重新写出来!”
看着她那急切又坚定的模样,魏无尘心中微动,点了点头:“也好,注意身体。”
云婉清这才破涕为笑,再次福身,转身匆匆朝着药库方向走去。能为公子分忧解难,是她最大的心愿。
待云婉清离开,魏无尘才对冷若雪低声道:“纵火之人,能潜入府中而不被护卫察觉,必是对府中布局和巡逻规律有一定了解。要么是潜伏已久的暗子,要么……是有人提供了情报。”
冷若雪冰眸中寒光一闪:“夫君是怀疑……府中有内鬼?”
“不排除这个可能。”魏无尘眼神深邃,“此事交由你去查。从今日起,所有下人,无论职位高低,重新排查背景,尤其是近期行为异常、与外界接触频繁者。另外,钱不多手下那个送药的伙计,也要秘密调查。”
“若雪明白!”冷若雪眼中杀机隐现。若真查出内鬼,她定要让其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处理完火灾现场,魏无尘回到了书房。
他的心情并不象表面上那么平静。月神教的反扑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精准,说明他们虽然接连受挫,但组织并未瘫痪,内核力量犹在,而且情报网络依然有效。
“看来,必须加快节奏了。”魏无尘喃喃自语。被动防御不是他的风格,主动出击,打乱对方阵脚,才是取胜之道。
他提笔,快速写了两封密信。
一封给沉万,只有八个字:“事急,速决,勿留后患。”
另一封给长公主轩明月,简要说明了府中纵火事件及对方可能的目的,并再次强调尽快清理漕帮内患、逼出墨尘的紧迫性。
信件刚刚送出不到半个时辰,沉万那边的回信便以特殊渠道火速传回。
信很简短:“今夜子时,漕帮总堂,清理门户,恭请殿下观礼。”
沉万要动手了!而且就在今夜!还邀请他观礼?
魏无尘看着信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沉万这是要借他的势,彻底镇住漕帮内外,同时也是一种表态和投名状。
“子时……漕帮总堂……”
去,还是不去?
去,有风险。漕帮总堂是龙潭虎穴,即便沉万控制了局面,难保没有李长老的死忠挺而走险。而且,墨尘或其党羽,很可能就隐藏在附近,伺机而动。
不去,沉万未必能完全压住场面,可能会留下隐患。而且,也显得他这位世子殿下,缺乏胆魄和掌控力。
“夫君要去?”冷若雪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她不知何时已悄然走了进来。
“沉万既然请了,不去,反倒显得我们心虚。况且,我也想亲眼看看,这位李长老,到底知道多少。”
“若雪随夫君同去。”冷若雪没有任何尤豫。
“自然。”魏无尘笑了笑,有她在身边,安全便多了几分保障,“不过,不能大张旗鼓。你挑选几名最得力、最机灵的护卫,换上便服,我们暗中前往。”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