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凌霄城的记忆殿堂仍在缓缓转化回实体。
陆凡悬浮在半空中，双手结印，引导着记忆之力与仙灵之气融合。城墙上流淌的金色纹路逐渐凝固成青玉石砖，街道上光影交织的往事片段化作铺就整齐的仙玉路面，而那些由记忆构成的仙者灵体，也在重塑血肉的过程中找回自己的本来面目。
整个过程如同倒放一场盛大的湮灭。
“大人，转化进度已过七成。”太上老君站在陆凡身侧，手中太极图徐徐旋转，帮助稳定空间结构，“再有半个时辰，凌霄城便可完全恢复，且会因为记忆之力的灌注，比原先更加稳固。”
陆凡点了点头，目光却仍停留在怀中的黑色晶体上。
这颗晶体通体漆黑，却在核心处闪烁着一点微弱的光芒——那是原暗最后找回的记忆碎片，也是他亿万年虚无之道中唯一残存的人性痕迹。晶体中蕴含的虚无本源磅礴如海，若是完全炼化，陆凡有把握直接冲击诸天主宰境中期。
但他没有这么做。
直觉告诉他，这颗晶体中藏着更深的秘密——关于原初虚无族的起源，关于虚无与存在的终极关系，甚至关于……帝血。
“系统，分析晶体结构与帝血的关联性。”陆凡在心中默念。
“指令确认。消耗300点能量，开启‘本源追溯’分析……警告：晶体结构存在高维度加密，需消耗额外500点能量进行强行破解。”
“破解。”
瞬间，陆凡的神魂被拉入一个奇异的观测视角。他看到晶体内部并非均匀的虚无能量，而是层层叠叠的封印结构，每一层都铭刻着古老到无法辨识的符文。这些符文的排列方式，竟与帝血传承印记中某些隐秘纹路有着惊人的相似性。
梵天血裔？
陆凡心中一震。这个名字他从未听过，但“梵天”二字却触动了他帝血深处的某种感应——那是比上古帝血族更古老的血脉源头，是诸天万界尚未分化时的混沌主宰者。
就在陆凡准备进一步探查时，一股心悸感突然从血脉深处爆发！
不是外在威胁，而是血脉本源的共鸣震颤，仿佛有什么同源的存在正在疯狂靠近，带着赤裸裸的掠夺欲望。
“警报！检测到高纯度同源血脉波动！坐标：诸天外域，距离：九千里，速度：超越维度跃迁，预计抵达时间：三十息！”
“警报！目标携带有‘梵天血印’，对帝血传承者具有先天压制效果！”
三连警报如同惊雷在陆凡脑海中炸响。
他猛地抬头望向诸天深处，瞳孔骤缩——在那里，一道血色裂缝正在疯狂扩张，裂缝中流淌出的不是能量，而是纯粹的血脉威压！那威压与帝血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霸道，带着一种要将一切同源血脉吞噬归一的贪婪。
“全军戒备！！！”
陆凡的怒吼声瞬间传遍整个凌霄城。
刚刚恢复实体的仙者们还没从记忆洗礼中缓过神来，就感受到了那股令他们灵魂战栗的血脉威压。杨戬的天眼直接炸裂般睁开，三尖两刃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太上老君脸色剧变，太极图瞬间扩大到覆盖整座城池；四位圣女同时转身看向后厨，那里还存放着未完成的“诸天万界同心辣翅”半成品。
但一切都太迟了。
血色裂缝扩张的速度超越了时间概念。前一息还在九千里外，下一息已经撕裂了凌霄城上空的万界同心光幕。裂缝中，一道身影踏出。
那是一个身穿血色战袍的男子，面容与陆凡有七分相似，却更加古老沧桑。他的眉心烙印着一道燃烧的血色符文，双眼中没有瞳孔，只有旋转的血色漩涡。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身后悬浮着的九轮血色光环，每一轮光环中都封印着一条咆哮的巨龙虚影——那是九条纯血上古龙魂！
“帝血传承者。”男子的声音如同万古寒冰，每一个字都让空间冻结，“吾乃梵天血裔第七代传承者，梵无血。奉始祖之命，回收散落诸天的帝血碎片。”
他的目光落在陆凡身上，血色漩涡疯狂旋转：“纯度100……完美容器。交出帝血本源，吾可赐你一个成为血奴的资格。”
话音未落，梵无血身后的九轮血色光环同时爆发出恐怖的血脉压制。那是一种根源性的压制，直接作用于血脉本身。凌霄城中所有拥有帝血传承印记的生灵——包括陆凡——都感到体内血液开始沸腾、倒流，仿佛要破体而出，投向那道血色身影！
“噗——”
一些修为较低的仙者直接喷出鲜血，他们的血液离体后竟化作血雾，被梵无血身后的光环吸收。就连杨戬这样的强者，额头的天眼都渗出鲜血，身形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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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天血印……”陆凡咬着牙，感受着那种根源性的压制，“你是梵天始祖的直系后裔？”
“聪明。”梵无血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帝血族不过是梵天血裔的分支，你们窃取了部分始祖血脉，在诸天万界开枝散叶。现在，是时候回归了。”
他抬起右手，五指虚握。
“嗡——”
陆凡体内的帝血瞬间暴走！纯度直接跌落到95，而且还在持续跌落！更可怕的是，他的身体开始出现裂痕，金色的帝血从裂缝中渗出，化作血雾飞向梵无血。
“大人！”幽嬛尖叫一声，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双手结印施展鬼帝秘术，“万鬼护主阵！”
阴兵军团瞬间响应。百万阴兵同时燃烧魂力，在陆凡周身构建出一道万鬼屏障。但那屏障在梵天血印的压制下，如同纸糊般脆弱——梵无血甚至没有动手，只是看了一眼，万鬼屏障就轰然破碎！
“蝼蚁。”梵无血淡淡评价，目光转向幽嬛，“鬼帝传承？有趣。待我回收帝血，便将你炼成血奴的玩物。”
幽嬛脸色惨白，却半步不退。她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开始吟唱古老咒文：“以吾之魂，唤鬼帝真身……”
“够了。”陆凡突然开口。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金色的帝血光芒与记忆创造之力的诸天色交织，形成一种全新的色彩——混沌色。
“系统，启动紧急预案‘血脉燃烧’。”陆凡在心中默念，“目标：混沌塔第5至第10层空间。”
“警告！燃烧空间层将导致混沌塔永久性损伤，塔内储存物资、生灵、规则将全部湮灭。是否确认？”
“确认。”
“指令接收。开始剥离第5至第10层空间本源……剥离完成。开始燃烧……”
混沌塔在陆凡识海中剧烈震颤。第5层到第10层，这六层空间中储存着他从诸天万界收集的无数珍宝、天材地宝、甚至还有几个小世界的雏形。但现在，这些全部化作了燃料，在混沌塔深处点燃了一场空前绝后的本源之火。
火焰的颜色是纯粹的混沌色。
那是创世之前的颜色，是虚无与存在交融的颜色，是……超越梵天血裔认知的颜色。
“你以为燃烧空间就能对抗梵天血印？”梵无血嗤笑，“可笑。在始祖血脉面前，一切外力都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陆凡身上爆发出的，不是能量，不是规则，也不是记忆，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从未理解的力量——那是一种“否定”的力量，否定了血脉压制，否定了根源压制，甚至……否定了“梵天血裔”这个概念本身！
“这是……弑神力？！”梵无血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惊骇，“不可能！弑神力早已随上古神战而消失！你一个帝血分支的后裔，怎么可能掌握……”
“因为我不是分支。”陆凡缓缓抬起右手，掌心燃烧着混沌色的火焰，“我是将所有分支熔于一炉的……终极。”
“轰——！！！”
混沌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化作一柄贯穿天地的巨剑。剑身上没有符文，没有纹路，只有纯粹的“否定”——否定压制，否定掠夺，否定一切不合理的存在。
陆凡握住剑柄，对着梵无血，一剑斩下。
这一剑很慢，慢到所有人都能看清它的轨迹。但梵无血却发现自己无法躲避，无法防御，甚至无法思考——他的梵天血印在颤抖，他的九轮光环在崩裂，他的血脉本源在哀鸣！
“不！！！”梵无血发出绝望的嘶吼，疯狂催动全部力量，“九龙护体！血裔真身！始祖降临！”
九条上古龙魂从光环中冲出，化作九道血色屏障。梵无血的身体开始膨胀，化作万丈血影，眉心处的梵天血印燃烧起来，试图召唤始祖的一丝意志。
但都没用。
混沌巨剑斩落，第一道血色屏障破碎，第一条龙魂湮灭。
第二道、第三道……第九道。
万丈血影被从中劈开，如同热刀切黄油。
燃烧的梵天血印发出凄厉的尖啸，然后彻底熄灭。
一剑，斩断血脉压制。
一剑，斩灭九条龙魂。
一剑，斩碎血裔真身。
一剑，斩破始祖印记。
当混沌巨剑最终落下，梵无血已经化作漫天血雾。那颗跳动着的、纯度976的梵天血裔心脏，却被陆凡一把抓在手中。
“回收……完成。”陆凡喃喃自语，掌心的混沌火焰将心脏包裹，开始疯狂炼化。
纯度高就是高，低就是低。在弑神力的加持下，梵无血的一切抵抗都是徒劳。他的血脉本源被强行剥离，化作最精纯的血脉能量，注入陆凡体内。
不是不能继续提升，而是陆凡主动停止了吸收——他感觉到，梵无血的血脉中，隐藏着某种更深层的东西。那是梵天血裔的传承诅咒，是所有血裔都无法摆脱的命运枷锁：吞噬同源，最终被更强者吞噬。
“系统，分析血脉诅咒结构。”陆凡下令。
“正在分析……分析完成。诅咒名称为‘血裔终末’，植入于梵天始祖陨落之时。效果：所有梵天血裔及其分支血脉，最终都会在血脉纯度达到99时，自动成为始祖复活的祭品。”
陆凡瞳孔一缩。
怪不得梵无血要四处掠夺帝血！纯度的自己时，眼中既有贪婪也有恐惧！原来所有梵天血裔，都是始祖为自己复活准备的养料！
“那么……”陆凡看向手中的黑色晶体，“原初虚无族与梵天血裔同源，原暗是否也知道这个秘密？他选择虚无之道，是否就是为了摆脱血脉诅咒？”
谜团越来越深。
但此刻，陆凡没有时间深究了。因为燃烧六层空间的代价，开始显现。
“噗——”
他喷出一口鲜血，鲜血中夹杂着混沌色的火焰碎片。混沌塔在他识海中发出痛苦的嗡鸣，塔身上出现了六道贯穿性的裂痕。每一道裂痕都代表一层空间的永久性毁灭，也代表着陆凡本源的永久性损伤。
更严重的是，燃烧空间换取的弑神力正在消退。那种“否定一切”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陆凡的境界开始疯狂跌落——从万界主宰境初期，一路跌落到创世主宰境门槛，甚至还在继续下跌！
“大人！”幽嬛冲上前扶住陆凡，眼中满是泪水。
“没事。”陆凡擦了擦嘴角的血，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至少……我们赢了。”
他看向手中那颗仍在跳动的心脏。心脏的核心处，一道血色的传承印记缓缓浮现——那是梵天血裔的完整传承，包含了梵无血亿万年来的修炼记忆、秘术、以及对始祖秘密的窥探。
如果完全吸收，陆凡不仅能恢复境界，甚至有可能直接突破到诸天主宰境。但那样做，也意味着他将彻底踏入“血裔终末”的诅咒，成为始祖复活的候选祭品。
“封印它。”陆凡将心脏递给太上老君，“用太极图的最深层封印，加上记忆之力的加密。在我找到破解诅咒的方法之前，绝不能让任何人接触到这份传承。”
太上老君郑重接过心脏，展开太极图将其收入其中。阴阳二气化作无数道封印锁链，将心脏层层包裹。
危机暂时解除。
但凌霄城内外，一片死寂。
仙者们看着陆凡苍白的脸色，看着他身上还在渗血的裂痕，看着天空中那六道正在缓缓闭合的空间裂痕——那是混沌塔燃烧留下的永久性创伤。
每个人都明白：这场胜利，代价太大了。
“值得吗？”幽嬛轻声问。
陆凡没有回答，只是抬头望向诸天深处。在那里，他感觉到，有更多的目光投向了这里——有贪婪，有忌惮，有杀意，也有……期待。
“系统，开启全频段预警扫描。”陆凡在心中下令，“我需要知道，接下来还会有多少‘梵天血裔’找上门来。”
“指令确认。扫描中……警告！检测到七十三道同源血脉波动，正在从不同维度向本坐标靠近！！预计最早抵达时间：三个时辰！”
七十三道。
陆凡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当他再次睁眼时，眼中已经没有犹豫，只有决绝。
“杨戬，整军。”
“太上老君，开启兜率宫全部丹炉，炼制疗伤丹药。”
“四位圣女，继续研发‘诸天万界同心辣翅’，我需要能在半个时辰内恢复三成战力的版本。”
“幽嬛……”陆凡看向身边的女子，声音柔和下来，“启动混沌塔的终极防御模式。如果我战死，你就带着塔，逃到诸天之外，永远不要回来。”
“不！”幽嬛死死抓住陆凡的手臂，“要死一起死！”
“听话。”陆凡摸了摸她的头，“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要替我继续送外卖，让诸天万界都能吃到热乎乎的辣翅。”
幽嬛的眼泪终于决堤。
但她知道，陆凡说的是对的。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而他们已经失去了六层空间的底蕴。接下来的战斗，每一场都可能成为最后一战。
“我……我知道了。”她咬着嘴唇，“但你要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回来。哪怕只剩一缕残魂，我也要找到你。”
陆凡笑了：“好，我答应你。”
他转身，看向凌霄城外正在集结的仙军，看向那些明知必死却仍义无反顾的面孔，看向这座他亲手守护的城市。
三个时辰。
他只有三个时辰的准备时间。
但这三个时辰，足够他做很多事了。
比如，吃一份刚出锅的辣翅。
比如，和战友们喝一杯壮行酒。
比如……给自己准备一份，轰轰烈烈的葬礼。
“诸君。”陆凡的声音传遍全城，“备战。”
只有两个字。
但这两个字，重如诸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