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他崩溃的是外界的误解。小区里的邻居见了他都躲着走,以前常和他下棋的张大爷见了他也扭头就走。
老家的父母打来电话,声音里满是担忧:
“大勇啊,是不是真出事儿了?要是没钱,爸妈这里有积蓄,可别让人欺负了啊!”
周大勇每次都要反复解释,挂了电话后,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翻出退伍时的合影,照片上战友们笑得灿烂。那时候在哨所,有战友冻得脚肿,他背着战友巡逻;有战友想家哭了,他陪着战友守夜。
那时候的善意,换来的是真诚的感谢和信任,可现在,他倾尽善意送老人就医、垫付医药费,却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肇事者”。
几天后,他拿着自己的银行卡去了医院,卡里是他五年退伍费和半年工资的全部。他想再和老人谈谈,哪怕自己吃亏认栽,也想求个安宁。
可刚到病房门口,就听见刘建军和老人的对话:
“爹,您放心,就在医院安安稳稳的住着。那小子是退伍的,最要面子,肯定能逼出来!等拿到钱,咱就换个大点的房子!”
老人的声音透着算计:
“可路口不是有监控吗?”
“我早问过了,那监控上个月就坏了,没人能证明!”
“那早餐店的老板也看到了呀。”
“嘿嘿,现在的世道,谁会惹事?”
周大勇捏着银行卡的手青筋暴起,他站在医院的走廊里,初冬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身上,却没有一丝暖意,比哨所里零下四十度的风雪,还要冷。
周大勇回到家,给自己在长宁的战友刘红民打了电话,诉说自己的遭遇。
刘红民叹口气说:
“大勇,你也是糊涂。以为社会就是部队?现在的人心,你能信么?凡是你沾上一点,不管是不是你的事,都会懒上你。九月份你没有看报道,一个人跑到人家鱼塘去偷鱼,淹死在鱼塘,家属还跑去闹,要人家承包鱼塘的老板赔一百万。现在还在闹哩。大勇,你记住,现在的世道,谁好心谁是二百五、冤大头!”
周大勇说:
“我也是连宰了特马的一家人的心都有!哪说理去?”
“别别,大勇,你也别冲动。我们找媒体吧。我表哥有个同学在晚报记者,我们找找她。”
最终被一位名叫李娟的记者知道了。李娟是《长宁晚报》民生版的记者,常年跑社会新闻,最见不得好人受冤。
得到这个又是一起典型的“彭雨扶人案”的素材,“退伍军人扶老人被讹”的事,凭着职业敏感,她找到了周大勇。
在周大勇那间狭小的出租屋里,李娟看到了门上未清理干净的红漆痕迹,看到了周大勇眼底的疲惫和委屈,也看到了那枚被擦得锃亮的“优秀士兵”奖章。
当周大勇哽咽着说出事情的经过,李娟的眼眶红了。
“你的故事,我一定要写出来,不能让好人寒心。”
11月28日,《长宁晚报》头版刊登了李娟的报道,《退伍军人扶老人反遭讹诈,善意为何成了“烫手山芋”》。
报道里详细讲述了事件的经过,附上了监控截图和交警的证明,还采访了卖油条的摊主,摊主终于敢说出真相:
“那小伙子是好人,我亲眼看见老人自己摔倒的,他就是想扶人。”
报道一出,立刻在长宁市掀起了轩然大波。当天早上,《长宁晚报》就被抢购一空,报社的热线电话被打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