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可真是惊险,”靖王妃面色如常,甚至带着几分后怕的唏嘘,“幸好长离反应神速,陛下洪福齐天。定国公夫人受惊了罢?回去好生歇着,压压惊。”她目光温和地看向江泠月,又对蕴怡郡主点点头,“郡主也受累了。”
“多谢王妃关怀。”江泠月与蕴怡郡主齐齐行礼。
靖王妃的目光在江泠月面上停留一瞬,似是随口道:“说起来,长离这次又立下大功,陛下定然更加器重。只是这差事也越发凶险了,今日能防住冷箭,明日呢?后日呢?树大招风啊。”
她轻轻叹息一声,拍了拍江泠月的手,“我那日说的话,你与长离,可要好好思量。有些风雨,能避则避,有些东西,早做打算才好。”
说罢,也不等江泠月回应,便带着人款款离去。
蕴怡郡主对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低声对江泠月道:“瞧见没?这时候还不忘敲边鼓。她越是这样,越说明她有些可疑。”
江泠月点点头,与蕴怡郡主边往回走边说道:“不管怎么样,这样的大事并非我能劝说决定的。长离虽是指挥使,但是天策卫上下那么多人的性命,他更不能随心所欲。”
蕴怡郡主点头,“你说的是,身在其位,谋其政,谢长离这个人啊……”说着轻轻叹口气,“不过,你确实要劝劝他,过刚易折,该退一步的时候,还是要退,事缓则圆。”
“你的好意我记下了,今晚若是他能回来,我一定跟他说,但是他听不听得进去我就不能保证了。”
“嫁给他,你也算是辛苦了。”到了路口两人分开,各回各的帐篷。
回到谢家营帐,江泠月独自坐在灯下,心神不宁地等待着。直到夜色深浓,帐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帘子一掀,谢长离带着一身秋夜的寒气走了进来。
“如何?”江泠月立刻起身迎上。
谢长离解下披风,面色冷肃,一身的疲惫:“刺客很狡猾,暂时还未抓到。但查到一些线索。那枚箭镞上的微量红土,与北麓废弃矿坑附近的土质吻合。矿坑附近发现了有人近期活动的痕迹,还有这个……”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用帕子包着的东西,小心打开。
那是一小截被踩扁的、已经干枯的草茎,但奇特的是,草茎断口处,沾着一点点极其细微的、深蓝色的丝绒。
“这是……”江泠月凑近细看。
“这种深蓝色丝绒,质地极佳,非寻常人家所用。”谢长离道,“我记得,靖王妃今日披的斗篷内衬,似乎就是类似的颜色和料子。”
江泠月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靖王妃可能去过矿坑附近?或者,她身边的人去过?”
“只是可能。”谢长离将东西收起,“矿坑附近足迹杂乱,不止一人。这丝绒也可能是从别处沾来,意外掉落。但结合你从蕴怡郡主那里听来的消息……靖王妃的嫌疑,确实增大了。”
他走到桌边,手指蘸了茶水,在桌面上画出简略关系:“假设靖王妃确实与承恩公府有旧,甚至仍有联系。废太子已死,他们若想有所作为,要么扶持与废太子血缘最近的其他皇子,要么……就得另辟蹊径。比如,制造舆论,勾结不满今上或支持废太子的残余势力,甚至……联络外藩?”
江泠月听得背脊发凉:“他们……真有这么大的胆子?这可是谋逆!”
“狗急跳墙,何况是曾经离皇位那么近、又跌得那么惨的一群人。”谢长离冷笑,“废太子当年党羽众多,树大根深,虽被清洗,难保没有漏网之鱼或心怀怨恨者。靖王府无实权却地位尊崇,是最好的掩护和联络点。
承恩公府自太子死后就沉寂下来,承恩公甚至主动请罪要求皇上罢免爵位,但是皇上因此反倒觉得承恩公忠心为公,因此不止承恩公府的爵位得以保全,人也没有出事,如今再回头看看,承恩公可见老奸巨猾以退为进,当是在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江泠月眼锋犀利,“难怪今日靖王妃一直与承恩公夫人同行,靖王妃还特意找我说了话,让我再劝你弃暗投明呢。”
谢长离冷笑一声,他握住江泠月微凉的手:“他们既然动了,露出了狐狸尾巴,对我们而言,反倒是好事。接下来几日,猎场必然不会平静。
我已加派了人手保护你和蕴怡郡主。你自己务必小心,无论谁以任何理由邀你单独外出,都不可答应,我会尽快查清他们的具体计划和目标。”
江泠月重重点头,依偎进他怀里,汲取着那份令人安心的温暖与力量。帐外秋风呼啸,吹得帐帘猎猎作响,让人的心更加不安起来。
这场秋狩,果然成了各方势力图穷匕见的修罗场。而她和谢长离,已然身处风暴的最中心。
见江泠月脸色不好,谢长离环着她的腰,“担心我?”
“怎么能不担心呢?这些事情都是我不曾经历过的,也帮不了你什么。你可一定要小心,阿满还在等着咱们回去呢。”江泠月紧紧握着谢长离的手说道。
“我们当然能回去。”谢长离在江泠月眉心吻了一下,“别怕,有我呢。”
“我不是怕,我只是……”江泠月思考着用什么话能准确表达自己的意思,犹豫一瞬接着说道:“我只是怕变数太多,若是因我导致你有了危险……”
“说什么呢?”谢长离脸色一变。
他知道江泠月的意思,她是怕因为她的重生,导致他的命运发生改变。
“我这人命硬的很,就算是有危险也会转危为安,何况如今咱们早有准备,不用怕。”
江泠月听着谢长离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握着他的手,“你说得对,咱们不会输。”
“早些睡吧,明日一早你还要当差,我去让人给你送热水来洗漱。”江泠月缓过神,立刻起身说道。
“别忙了。”谢长离一把拉着江泠月坐回来,“我一会儿就要走,今晚我得守在大帐之外,担心你才回来看看。”
江泠月一愣,“还要回去?那我给你准备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