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鹤道人没有等来任何的好消息,只等来惊慌失措,仓惶而回的几位散修。
老标哭丧着脸:“盟主,周大哥也陷进去了。那座小院邪门得很,只要进去,就不能出来。为今之计,只能请你老人家亲自出手,去救人了。”
闻言,云鹤道人不禁面露踌躇。
老标察言观色,继续道:“盟主,你老再不出手,周大哥他们就死定了。”
权衡过后,云鹤道人叹息一声:“也罢,那老道我只有出手了。”
此事本就是他的主意,弄成这样,若毫无表示,定然会寒了诸多散修的心。
传扬出去的话,他的盟主之位,恐怕就坐不稳了。
况且,以周进亭为首的这一班人,可是自家的铁杆追随者,莫明其妙地断送在这里,损失惨重。
而根据现场的情形,云鹤道人并不相信对方敢大开杀戒,把人都杀了。
比试斗法而已,又不是生死搏杀。
老标等人大喜,立刻簇拥着道人出门,径直往小院这边来。
许府门外,许清远率领一众手下守在那,看似在镇场子,实则是不知该怎么做才合适。
隔壁发生的事,着实太离奇了。
正常的切磋比试,比武斗法,哪个不是有来有回,打得热闹纷呈?
就算实力不对称,足以碾压,总得有个压的过程不是?
岂会象这般人进去,出不来,没有过程,没有下文。
许清远原本还想着亲眼一睹陈少游的真正实力如何,却看了个寂寞。
在外面看不到热闹,许毅早一溜烟回去,来到庭院中,动作娴熟地爬上墙头窥视。
这一看之下,就见到周进亭等散修排列整齐地坐在地上,而陈少游则负手而立,似乎在说着话。
如斯场景,象极了年少启蒙时的私塾学堂。
许毅大感惊奇,努力睁大眼睛要看仔细些,更想要听清楚陈少游到底在讲什么。
讲道?
还是讲法?
但很快,少年就感到双目干涩、发痒、随即有眼泪流淌出来;紧接着他的耳朵里似乎也出了问题,“嗡嗡嗡”的乱响,如同有一群蜜蜂在耳边缭绕不去。
他竟还不肯放弃,奋力地攀爬在墙头上,努力坚持住。
也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之中,陈少游似乎终于注意到了他,然后朝这边招了招手。
下一刻,许毅整个人就飞了起来,象极了传说中的“腾云驾雾”。
而在这一刻,这少年心里感到无比的鼓舞雀跃,就想要嗷嗷大叫。
可他张开嘴巴,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啊!”
倒是许府这边的庭院,有护卫目睹这一幕,失声惊叫起来。
许清远闻声而入,喝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护卫指着墙那边,哆哆嗦嗦地道:“刚才,刚才少爷直接飞起来,飞到隔壁去了。”
这先生,难不成真的是传说中的陆地神仙?
那自家小子被摄了去,岂不是得了仙缘?
来不及多想,外面一片喧闹,又有新的状况发生。
他只得又赶紧跑出去看个究竟。
原来是云鹤道人现身了。
这老道看似风烛残年,此刻大步而行,面带杀气,配上那张老松树皮般的脸容,颇为吓人。
许清远正准备上前拦住,铜锣声响,街的另一头又来人了。
人数不少,排列成队,骑兵护卫,中间一顶软轿。
虽然没有打起旗号,但许清远一看便知,这是太子太师蒋太傅来了。
来得相当“及时”。
显而易见,在现场附近,肯定有对方安排着的眼线,随时通风报信。
白天在养心殿时,云鹤道人与蒋太傅联手,再加之一个赵启,三人出面向许清远讨借天书。
表面看来,很是简单,就是云鹤道人想要撞仙缘。可暗地里,则是镇海城各方势力的角力,进行倾轧打压。
感觉挺搞笑的。
昔日在京城时,各家一心想要匡扶赵启上位,共同对付豫王,还能做到众志成城。没想到撤离到镇海城后,大敌当前,反而各种勾心斗角。
大概是因为这么多的势力一下子拥挤在一块小地方上,难免生出矛盾,摩擦不断。
毕竟位置有限,被别人抢了去,自己就没份了。
许清远经历过诸多风浪,心里门清,莫说天书已经送给了陈少游,便是还在,也不可能就这么借出去。
皆因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口子,后面还不知道又会来借什么。
更重要的是事关颜面,真当他许家是软柿子,随便拿捏的吗?
若没许珺,赵启早死了!
现在倒好,天天受蒋太傅的掇,什么屠龙术、什么正统名分不能乱、什么攘外先安内,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却都忘记了,他们只不过偏安一隅,朝不保夕。
所以许珺说得对,大雁还在天上飞,下面的人就在争吵着该怎么吃,着实可笑。
而今见到蒋太傅大摇大摆地来到,许清远气不打一处来,立刻吩咐下去,把府中的人马,包括健仆长随等,全部调动集结起来,以壮声威。
当然不是为了开打。
在这种情况下,打是不可能打的,就是比人多,比气势。
队伍停下,蒋太傅下轿,目光一扫,便看了个分明。他很快注意到许清远这边的动静,不禁冷笑一声:
幼稚!似这般争斗,凑人数有什么用?
没有真正当过官的人,根本不明白什么叫做庙堂之争。
许清远是许家家主,以前只得虚衔,的确不算真正的入朝为官。
如此出身成分,和蒋太傅这种通过读书考功名,一级级升上来的正式官身,完全不同。
却说云鹤道人径直来到小院门外,见门户关闭着,堵门的那头猿妖也不在了,正待让老标上去叫阵。
“咿呀”一响,木门打开,一个个人鱼贯而出。
可不是周进亭他们吗?
这些人浑身上下整整齐齐,看不到丝毫受伤的样子,而且神态自若,并没有被控制的迹象。
他们出来后,转身回首,异口同声地朝着门内躬敬地道:“多谢先生赐教,吾等茅塞顿开,知道该怎么做了。”
许清远:“————”
蒋太傅:“————”
云鹤道人疑问:“进亭,这是怎么回事?”
周进亭看他一眼,双手抱拳道:“道长,从即日起,我将脱离散仙盟,投奔许家。抱歉了。”
说着,大步朝着许清远这边来。
“我也是。”
紧随其后的是马仙姑,声音干脆。
“俺也一样。”
铁头僧说话时带着浓浓的地方口音。
片刻间,这些人全部站到了许家门外,还不停地朝着老标等人招手,呼唤,让他们都过来。
老标等疑惑不解,按捺不住好奇,终是走了过来,要当面问个清楚。
这一过来,就再没有回去。
只一会儿功夫,云鹤道人的身边就只剩下个孤零零的道童。
场面顿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寂静。
别说蒋太傅,便是许清远都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周进亭一行人是被灌了迷魂汤吗?
就这么反水了?
到了此刻,云鹤道人自是反应过来:
自家这是被挖了墙角。
不,岂止墙角,墙根儿都被挖空了————
他脸色铁青,再也无法压制住内心的愤怒,反手拔出佩剑,剑指小院,口中大声道:“窃吾机缘,夺我盟友,实在欺人太甚!今日贫道要当面讨回个公道,好让世人知晓是非曲折。”
身上气势徒变,尤如野火熊熊,随着跨前的脚步,朝那座小院烧去。